◎ 殷著虹

1978年12月，我结束了在农村4年的知青生活，回到县城参加了工作。可不知道为何把我分配到中甸县农机培训站工作。那时的县农机培训站是一个新单位，才准备兴建房屋，工作从工棚中开始起步。我才上班工作，就被看作是农机“专业人才”，但苦于我缺乏拖拉机驾驶经验，还没有资格做学员的教官。

就因为如此，跨年之后的春季，站领导把一台铁牛55型拖拉机交给了我，同时还给我送来一套崭新的劳动布工作服。告诉我说：“从明天起你穿上工作服，开上拖拉机去支农吧。”接过崭新的工作服，我心里很激动，这标志着我是单位里的正式职工了。可我却不明白叫我支农，却没有个具体的地点和任务。后来我才知道，领导是要我开车回农村走一走，以尽快熟练驾驶技能，“支农”就是专对我设定的任务。

穿上工作服让我感到很自豪。在那个年代里，劳动布工作服是国有企事业单位才享有的福利。那时人们把劳动布工作服称作是“劳保”，把它看作是工薪阶层的“制服”。当我穿上这套夹克衫式的劳动布工作服，把拖拉机开回到我插队落户的农村时，我感到村里人不再像往常那样待我，而是把我看作是新到来的嘉宾贵客。面对村里人的热情，我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为他们运送物资、耕田耙地。可归来时，我那身崭新的劳动布工作服已经沾满了油污。

那时的劳动布，其实就是现今人们说的牛仔布，这种色彩单调、纺织粗糙面料的服装，有着经久耐磨的优点。但却容易吸附油渍不禁脏，洗涤起来还十分费劲。所以穿过两次之后，我便不再把它作为工作服来穿，相反把它当作我的休闲“时装”。那时，年轻人穿上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走在哪里都会引来人们羡慕的眼光。在那个崇尚艰苦朴素的年月里，劳动布工作服还真成了“逛衣”。所以我穿上工作服的时候，内心充满着自信。

这年8月，县农机局通知我到云南农业大学进修学习，而在一路的行程中，我都穿着那套心爱的劳动布工作服。可当我走进农大校园时，见学校里的人都叫我“师傅”。这还真让我感到很不好意思，于是我赶紧换下了工作服。

那时我们的课程是按拖拉机构造分的科目，教学是以理论联系实践的方法进行。记得给我们讲授电气系统课程的老师姓卢，卢老师上课时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总是西装革履。给人一种英俊洒脱的印象。而他授课也很有趣，他能把枯燥乏味的机械、电器原理，讲得像文学课一样生动。

学完理论课之后，我们到实验教室做线路安装与故障排除的实际操作，但见卢老师换上一身得体的劳动布工作服。之前若不是他给我们讲过理论课，我一定会他把误认为是工人师傅。也许卢老师发现我们注意他的穿着，便风趣地对我们说：“蓄电池是把发电机发出的交流电变成直流后贮存为电能，启动机是使用逆变的交流电来启动机车。这当中的电流转换过程，就像你们关注我的外衣一样，让我扮演着老师和工人的两个角色……”

在卢老师形象比喻中，让我们加深了电子整流、电流转换的认识。也在他的现身说法中，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世”。原来他大学毕业后先在农大任教，后因大学停办，他调到了云南金马农机厂工作。起初他不愿意穿上工作服和工人在一起，厂里人也不把他当自己的工程技术人员看，由此他错失了参加科技攻关的研讨机遇。之后他转变了思想观念，上下班都穿上了工作服，受到了工人们的欢迎，他成了“又红又专”的知识分子。由此他还赢得了厂里女工的芳心，从此还有了温馨的家。

我从卢老师的穿着往事中获得启示，悟出了“劳动生产美，劳动最光荣”的理念。这天之后，我重新穿上了那套工作服，不在乎别人怎么叫我。之后，我在校学习期间，我不仅取得了优异成绩，还被学员们推荐在结业典礼上谢师献词。也就在结业典礼上，我才知道卢老师的夫人是学校农机系指导我们机车实践的赵师傅。

回到单位之后，我又领到了一套新发的劳动布工作服，从此我每天穿着工作服在车上车下。那时我深切认识到，劳动布工作服不是普通的衣着，它是拖拉机手的职责和担当。为此，我穿上劳动布工作服，驰骋在牧歌悠扬的路上；我操纵那春天的犁铧，耕耘着雪山下飘香的沃土。

后来我接到上级调令，离开了驾驶台岗位，也就没再穿那身劳动布工作服。可那以后，每当遇上着工作服的人与我擦肩而过时，我都要回头看看。因为工作服总会让我回想起自己的青春岁月，把我带回到青涩纯洁的劳动故事中。而今各个行业的工作服不仅让人赏心悦目，还传递着新时代企业员工爱岗敬业的风采。而那朴实端庄的工作服，无论从面料材质和造型做工上，都是过去年代无法比拟的，所以我还真羡慕今天企事业员工时尚美观的工作服，敬慕新时代青年人的劳动奉献精神。

忆青春、说往事，让我充满了感慨和激情。就在写作这篇文章时，我寻找到当年做农机工作的笔记本。里面粘贴着一首题为《劳动布工作服》的小诗，这是当年我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诗歌。今天重读这首小诗，让我想起紧握着方向盘，奔驰在田野上的情景。至此我用它作为本文标题，也用它作为本篇拙文的结束语：

一件褪色的劳动布工作服

上面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油花

它是拖拉机手丹青的花朵

油渍的花朵散发着芬芳

讲述阳光雨露的故事

情往满园的丰收在望

鼓舞我备战备荒为人民

我力争上游 胸怀朝阳……

工作服上的油花一朵朵

扯上我稻花香里说丰年

拖拉机的歌声一曲曲

引吭着荷塘里蛙声一片

唱不尽家乡美景幸福的歌

我听党的话 车听我的话

把那油渍的花朵化作彩霞

映红了公社美丽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