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美

妈妈，外面下雪了吗？儿子醒来的第一句话。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看着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天女散花一般漫天飞舞，想起了我的童年，那时的雪给了我无穷的快乐。每逢飘雪的日子，我和几个同龄的小孩在放学的路上边走边打雪仗，把雪攥成一个雪球，你追我赶，相互投掷。银铃般的欢笑声伴着雪球在空中“砰”“砰”炸开，四处飘散。

我独自去上学时，会偷偷地从家里的糖盒子里拿出点白砂糖来，用作业纸包好放在兜里。看到路边有干净的雪，扒去上面一层，露出下面一层干净的，撒上白砂糖，用手拌一拌，用手拍成一个雪糕，咬一口甜到了心里。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下雪，是在我小学毕业前的那个冬天。那年的冬天出奇地冷，雪也比往年下得更大一些。记得那天天还没亮，就听见院子的大门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妈妈起床去开门。回来时大声喊着：“妮（老家话称呼女孩子），看谁回来了，快看给你带了啥！”我一猜准是父亲回来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父亲面前。只见他顶着一身的风雪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拍打着身上的雪。我从父亲背着的袋子里找到一包新鲜的面包，兴奋地跳了起来。这时仔细端详了一下父亲，只见他高大的身躯裹着一件军大衣，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雪，眉毛和眼睫毛上挂着一层薄薄的冰，父亲的胡子眉毛变成了白的，像圣诞老人站在我的面前。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爸爸为了给我买面包错过了最后一班开往老家的班车。原本他是能赶上最后一班车的，但是父亲这次回来得急什么都没有带，知道我喜欢吃面包，下了火车就直奔县城的面包店，一来一回耽误许多时间，当他走到汽车站时末班车已经开走了。他舍不得住旅馆，就步行走回家。我家离县城六十多里山路，崎岖不平，逶迤起伏，小小的山路蜿蜒曲折，一头连着繁华的县城，一头连着落后闭塞的小山村。那天的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艰难地走回家的。每当我吃面包时就会想到父亲那天晚上回家的情景：走一步喘一口粗气，寒冷的空气将他的眉毛和睫毛上的雪凝结成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薄冰。背上背着蛇皮袋，里面装着他外出打工的全部家当，袋子最上面装着女儿爱吃的面包。冒着严寒，顶着风雪，沿着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留下一串深深脚印……

时光飞逝，岁月如过隙白驹。我已从那个玩雪的翩翩少年渐渐长大。父亲也在日夜的操劳中慢慢变老。变成了一个年华迟暮、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人。又是一年飘雪时，想起了家乡年迈的父亲。孝心不能等，马上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父亲拨通电话：爸，我想您了，明天就到家！突然发现，今年的雪格外美丽，您陪我渐渐长大，我陪您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