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春雷
路遇一位老者在卖花。田野里的草木这时都还黯淡着,但他的花草却已经水灵灵的了,叶子绿得像是有汁液在流动。花朵呢,则鲜艳得让人惊叹,仿佛五颜六色的花盆里,栽的不是花,而是一簇簇姹紫嫣红的春天。
有人来买花,为了讲价而对其中某一盆做出了差评,卖花的老人听了,将食指放在嘴边,很认真的样子:“嘘,小声点,别让这花听到了,它会不高兴的。”买者和旁边的人听了,都笑——这是位可爱的老人呢。
我相信老人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一个热爱草木的人,一定能够听得懂草木的语言。
我在乡下的母亲就能听懂庄稼的语言。小时候,有次随母亲去自家的玉米地。站在地头,我对玉米的收成做了很低的估算,母亲听了,瞪我,说,才不呢,一定会翻一番,不,翻两番还要多。我笑了,说,估算少了,难道就真少了,估算多了,难道就真多吗。母亲一脸虔诚,说,我们的话玉米全都听得到,它们,也喜欢听好话啊。
嗯,别说任何一株草木的坏话,它们能听得到。草木有草木的语言,只要你想去和它们交流,想去探究和发现,就一定能听懂它们的语言,一定能够与它们交谈,并从交谈中受益。
外出旅游,我对草木的兴趣远远大于其他,遇到的每一株草木,我都会感觉是缘分。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它们固执地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我来,只是为了告诉我:我和你一样,也生存在这个灿烂的星球上,同享这世界的痛苦与美丽。
在一处断崖边上,我曾看到一株嶙峋的老树,从崖壁斜逸而出,苍枝遒劲。在这石缝里,它生活了多少年,遭遇过多少次的风霜雪雨,它没告诉我,它告诉我的是,如何在磨难和挫折中坚守人生。
在异乡的平原上,广阔的麦地平平整整,如一块绿色的地毯,延伸向远方。突然间,一棵白杨拔地而起,突兀地站在那里,如一颗大大的倒立的惊叹号。它从哪里来?为什么远离了自己的族群,永久地站立在这里?它没告诉我,但我相信,我读懂了它的孤独和寂寞。因为我和它一样,都是远离故乡的游子啊。
倾听草木的语言,其实是在倾听自己的内心。与一株草木交谈,就是与自己交谈。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说:“草木是圣物。谁能同它们交谈,谁能倾听它们的语言,谁就获悉真理。”
即使不能同它们交谈,不能倾听它们的语言,但是要记住啊,别说任何一株草木的坏话,因为在它们面前,我们能给予的,唯有赞美和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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