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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来了

不完美的美食——干板菜

干板菜炖腊肉。

晒好的干板菜。

一个世界正怀着似锦繁花的胎,做着累累果实的梦,而另一个世界正苍凉而悲壮地谢幕,没有花开,没有赞美。谢幕的总导演就是母亲。在她的镰刀、菜刀的挥舞下,光华四射、盛气凌人的青菜、白菜被整墒整墒地抛根剁脚,被一篮一篮地背回家里。母亲要用它们来晒“干板菜”。

倒霉的白菜、青菜被一叶一叶地分开,洗净焯水后,挂在了我家的晾衣竿上、柴垛上、梨树上,甚至躺在田埂上、瓦屋顶上。白天晒在太阳下,晚上浸在黑夜中,黑绿黑绿的。我去上厕所,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它们。看着它们垂头丧气、心怀不甘的样子,我幸灾乐祸地讥笑道:谁让你们长那么壮、那么肥呢?待它们身躯里的汁液晒干了,就是干板菜了。它们被母亲装进麻袋里、蛇皮口袋里、塑料袋里或是篾篮子里,阵容强大地陈列在楼板上。

之后的日子里,母亲用生蚕豆泡发,剥成豆米,煮了干板菜,端上了饭桌。那干板菜芳华尽失,精魂全无,自然颜值不高。嚼着又坚韧又寡淡,还塞牙。母亲却吃得稀里哗啦,啧啧有声,仿佛那是天下第一美味。她用筷子敲打着菜盆,夸张地说:“吃嘛!吃嘛!瞧瞧,菜耙耙的,豆面面的,汤香香的。”我气鼓鼓地反击说:“难吃死了。”母亲喝斥道:“爱吃吃,不吃拉倒。”我还是不吃。母亲发狠说:“有饿死你的一天。”我大言不惭地回嘴说:“等我长大了去城里工作,你就等着吃香喝辣吧。”母校不屑地白了我一眼:“贼儿子,老娘怕没那个命。”

二婶来家里玩。母亲说,青黄不接,小茴香才一拃高。二婶说,她家的小茴香可以吃了。我想,青黄不接,是指吃干板菜么?莫非整个世界都荒芜了?之后,二婶给我家拿了一些小茴香,我们接连吃了好几顿。不久我家的小茴香也能吃了,母亲就让我一趟趟往二婶家送小茴香。

一次,母亲用黄腻腻的腊肉煎了油渣做佐料,煮了干板菜,汤上浮着腻腻的猪油。我说:“妈,这样煮好吃。”母亲说:“那当然了。”然后,她用大铁勺子往我碗里舀。我拈了块黄腻腻的油渣放在母亲碗里说:“妈,你也吃一块。”她又拈回我碗里说:“我看看就心慌了。”那顿我吃撑了,好几天没缓过劲来。

如今,我理解了青黄不接的意思。旧米吃完了,新米还在田里;冬季的菜要开花了,但春季的菜还没有种下。母亲们剥夺了那些菜开花的权利,提前结束了它们的生命,来延续人的生命。

如今,干板菜毫无征兆地又蹲在了餐馆的桌子上,盛它的器皿由当年的土大碗变成了紫砂锅,佐料不但有豆米,更有大块大块火腿,价格自然不菲。一次,朋友热情地给我盛干板菜。我婉拒道:“盐重,我血压高。”又不识时务地补上一句:“这干板菜的叶绿素和维生素严重丢失,营养不好了。”朋友赞道:“这才好呀,又好吃,又不长肉。”看着那墨绿如碧玉、肥白似羊脂的干板菜,我终于开了悟:“不完美有时也是一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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