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自亮

初夏的黄河社区，一派风物旖旎：一幢幢规整错落的居民楼，嵌在一片片绿地草木之中，楼前柏油路如绸缎，黑亮黑亮，蜿蜒盘旋。广场、游园、文化中心、超市、饭馆、体育场应有尽有，漂亮别致。尤其惹人眼球的是新建的社区学校，漂亮的教学楼，宽阔的校园，绿草茵茵，彩旗招展，孩子们像小鸟一样在操场上蹦蹦跳跳，这哪里是校园，这更像是花园。旁边还有幼儿园，孩子们在一排排整齐的大型玩具前做着游戏，说说笑笑，像茁壮的幼苗，向阳而生，迎风而长。

幸福，恬静，温暖……站在开满鲜花的墙外小道上，看着一幕幕动人的场景，心里涌动着一种温情。

这是个拆迁社区，这里的人都是从滩里拆迁搬来的，从僻远的河滩，走进城市，住上现代化的高楼，享有这样一流的教育资源，这可是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事。

抚今追昔，不禁感慨万千。想想我们过去的求学时光，真的不是一个苦字能形容的。

20世纪80年代的黄河滩区，学校很破烂，村旁边是几排土坯房，一道烂泥墙，还有一所学校。房屋十分低矮，半砖半坯，课桌的桌面用的是长木板，下面再搭几块砖拼凑而成。站在上面，就可抱住房梁，打滴溜转。凳子也是我们自己带的小板凳，有的同学，干脆找两块碎砖，垒起来就成。“泥桌子，土房子，旁边坐个泥孩子。”就是我们求学的生动写照。那个时候的教育，也完全是散养式。哪个同学不听话，老师提起耳朵就打，或是在教室外面罚站。同学也很野蛮，我们四年级时，有两个同学打闹，有一个称黑大汉的同学，直接爬到屋顶，脚底下一滑，从屋顶一下子摔下来。引来一群人围观，却没有人理会，他躺在地上，好一会，自己又爬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学校门口有一个水塘。下课后，孩子们就跑到水塘边，夏天游泳，冬天滑冰。有一次课间，我忽然跑到水塘上，沿着绿绸一样的冰面滑到中间。水黑得发蓝，脚踩上去咔嚓响，我似乎一下子惊醒了，急急忙忙地往最近的岸边跑，冰面在我脚后直响，扯出一道道碎裂的白线。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禁后怕。

学校后面是一片树林。这里处于两个村子交界地段，人迹罕至。树木高大，像一个个张开的大伞，撑起团团绿荫。树下面是一片片绿草地，就像绿毯一样，那里是我和同学们的乐园。除了平常的碰碰拐，或是打打闹闹，大多数时候就在那里“找野食”。当时的生活条件差，乡下孩子都处于馋的状态。弹弓打个鸟，捉个青蛙，偷个鸡来烤一烤，都是美味。我还见过有同学逮了蛇来烤，那是一条黄黑花纹的蛇，扒了皮，用棍子夹了放在火上，肉红色的蛇肉烤得发黑，嗞嗞作响，再撒上一些盐，一人一段，就大吃大嚼。

林子北边有一个树洞，那是我的“第二教室”。为什么这么说？有时候上早读课，我起晚了，面子薄，不好意思再背着书包去校园，生怕被人笑话说，啥时候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人家放学了你才来。于是，我就躲到树洞里，自己拿了书来读。树洞是周边人家挖土留下的。独独一棵树，像一个孤岛，树下掏空了。当金色的阳光慢慢挪到洞口，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我就这样轻声读书。

嘀铃铃……放学铃响了，一阵欢快。这时路上出现了一条“长龙”，我又背了书包，拍拍衣服，悄悄汇入人流之中，往家里赶去。

上学不光苦，还有危险。有一次，天还没有亮，我背着书包去上学，黑黑的天上嵌着点点星子，像银屑一般摇摇欲坠。走到学校北边的水坑边，望着黑乎乎的水面，我忽然有些心慌，急忙跑开了。待到早读放学，走出校门时，远远就见水边围了一群人。原来，一个妇人因和丈夫生气，夜里投河了。打捞时尸体肿胀得厉害，泡得已不成人形。

小学毕业，父母很为我读中学犯难。乡里有一所中学，离家远，学校条件也不好，主要是伙食太差，都是自家里带些干馍咸菜，每顿饭前都要在学校的火上热一热才能吃，一周才回家一次。我年纪小，父母怕我吃不消，就要我到十多里外的姨家上学。姨家旁边的乡中，不但教学质量好一些，还能在姨家里吃饭，生活上也算有保障。之后，那条泥泞的乡间小路我整整走了3年。春来，花香满路；夏来，绿树成荫；秋来，黄叶飘飘；冬来，北风啸啸。这一路，留下了我的足印，我的歌声，还有少年的心事和憧憬。

记忆最深刻的就数路边那一个坑塘，碧波粼粼，长满了白莲。看着坑塘里的莲花，窈窈婷婷，那种美是无法言喻的。

寻常还好，虽山路崎岖不平也还能应付，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了。有一次周末，雨后返校时，我和表哥推了车，穿着胶鞋，没走几步鞋就被泥泞粘掉了，走一会儿还要找来树枝刮刮鞋底的泥。足足走了一上午，深一脚浅一脚才到姨家，浑身都是汗。

困苦的生活，僻远的河滩，落后的校园，这就是我印象里的童年。

那时的芦岗乡中，现在来看，也只不过是几排瓦屋而已。而在当时的少年眼里，几排瓦房，高大敞亮，不亚于宫殿。

如今，弹指一变，换了人间。特别是近十年，发展更快。乡村道路四通八达，处处是优美精致的小楼房，学校也建得更漂亮了，都是红白的小楼，精致的校园，花团锦簇，教室里有空调暖气、各种图书，学校开展各种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孩子们过着幸福的生活。

原来村里难得出一个大学生，高中生也少见，中学毕业后大家都外出打工挣钱。如今，家家都有大学生，甚至研究生也多了起来。

十年变化，沧海桑田，教育事业，大步发展。这种变化，着实令人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