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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牧歌

● 次里拉此

(上接11月22日第四版)

说起大风大浪,旺堆的脑海再次闪现那场大火。旺堆心想,若是大伯他老人家回来知道阔妲家的大宅子没了定会痛骂自己的。整个喜埠村都知道阔妲家的那场大火烧得很蹊跷,可谁也猜不出凶手是谁?就那么一场大火将阔妲家几代人的心血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这场大火只是想给阔妲家一个致命的重击。那时,阔妲老爷提部刚过世,大哥祥勉跟着马帮去往县城里运东西,家里就只剩着旺堆和母亲桑追。阔妲家前院里建有三栋楼房,正中央是阔妲家正厅,楼上是供奉佛像的拉孔,左侧那栋楼房是他们兄弟姐妹的房间,右侧是长辈们的房间。后院也有三栋楼房,那里是阔妲家奴仆们的房间与粮仓。那后院的背后还有柴房和一个打铁房,那里的地下室是一个很大的牢房。前院两侧楼房背后种着各种花草以及供人休息的小亭子,后院左侧楼房背后盖着马房,右侧楼房背后盖着牛圈。旺堆的房间当时在二楼最左侧,而桑追的房间则在右侧楼房的一楼。

当晚,旺堆和母亲用过晚饭便天黑了,他们各自回到房间。由于白天过于劳累,旺堆回到房间就入睡了。半夜,旺堆被什么东西呛到、喉咙发痒,同时还闻到烧焦的气味,他立刻坐起来咳嗽了几声,朝四周看了一下,房间里已有浓烟,旺堆一下子慌了,他知道定是房子着了火,旺堆没来得及穿好衣服便直奔门去,发现门从外面反锁了,他使劲撞着门,转念一想,火可能已经从一楼烧到二楼,从门里肯定出不去,火势迅速蔓延的噼啪声让旺堆立刻做了从二楼窗户跳下去的决定,他推开右侧的窗户,发现整个阔妲家都处在一片火海中,他又推开左侧的窗户,从二楼跳到了花园里,旺堆听到关在马房里的马儿被大火困住,正在向主人求救,来不及顾忌这些牲口,他立刻朝母亲那栋楼跑去,他发现母亲的屋子也被锁住了,母亲被困在了屋里。旺堆拿起放在院子里的铁锹直接砸向母亲屋子的窗户,大喊着母亲,可正在此时,二楼已经燃烧殆尽的屋梁掉了下来,旺堆迅速退回到院子里,此时,整个喜埠村的人都来此灭火。那一刻,旺堆以为他失去了母亲,当母亲惊恐大喊着他的名字出现在眼前时,旺堆笑了。母亲哭着抱住了旺堆,母子俩都庆幸能这样活下来,那场大火将阔妲家的财物烧得干干净净,那时旺堆才明白,在这个喜埠村里还有人想要将他们阔妲家的人赶尽杀绝。

大火留给母亲和旺堆的只有被烧焦的残垣断壁,他们变得一贫如洗,所有祖辈留给他们的东西都被那场大火带走了。还好,姐姐安吉木和姐夫向他们伸出了援手,在那废墟上建起了一个够母子俩容身的小窝,后来的日子里,母亲和旺堆经常推测那晚发生的事,旺堆与母亲吃过晚饭后回了自己的房间,母亲回房没多久又去了地下室,一旦进入地下室就很难听到地面上的动静,母亲在地下室待了很长时间,就在那段时间,那人不仅锁了旺堆和母亲的房门还点燃了各处房屋,等母亲从地下室出来时,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火海。那时,他们还不懂得报案,只是偷偷去调查线索,母子俩花了很多时间理清楚那晚喜埠村人的动向,又一一排查了对阔妲家了如指掌的人,可依然没有发现可疑人,因此,母亲到死都不知道这是何人所为。

夜晚的亚卡草甸繁星闪烁,若是有个几米高的云梯定可手摘星辰,风儿吹拂草木是这亚卡草甸夜晚最大的响动,这里的夜晚宁静得似乎不存在于这尘世,光与影在这里消失,任何机械的声响在此不复存在,唯独能聆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大自然的呼唤声。昔日,在此放牧的人很多,那时还没通电,每到夜晚,人们就点燃篝火围坐在一起享受晚餐,餐后念诵经文,偶尔唱歌跳舞,尽情狂欢。他们也喜欢在这美妙的夜晚边小酌边欣赏灿烂的夜空,或随意闲聊。人们的话题跟这喧嚣的世界没有太多的关系,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聊。

随着时代发展,放牧已不是唯一能挣钱养家的活,更多的年轻人进城打工,他们的生活方式有很多种,牧人们在子女的劝说下卖了牛儿不再上山,这木屋也空了一间又一间。旺堆从开始做牧人时就没想过其他的生活方式,他靠这些牛儿养家糊口,供三个女儿读书,他也曾以为他的儿孙终有一日能接替他,成为这亚卡草甸上的牧人。不曾预料的是,在时间的流逝中,牧人这个职业也渐渐被淘汰了,儿孙们已经难以理解父辈如此平静安宁的生活,他们渴望更多的喧嚣与灯红酒绿。

正午,太阳晒得大地暖洋洋的,二女儿永追喘着粗气出现在了两位老人面前,贞安见女儿来,高兴地说:“你今日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呀?”说着让女儿进了小木屋。

“我说阿爸,你那么喜欢折磨我们吗?我们不让你来放牧,你偏要来。”永追喝了一口水之后,像机关枪扫射般说,再喝一口又继续说:“你俩都是七十岁的人了,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做子女的苦心呢。你看看,现在这里就只有你俩了,别人都不来了。若是你俩在这里出一点意外,让我们怎么办?”旺堆早就听惯三个女儿这些年来喋喋不休重复的这些话,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

贞安搭话道:“行了,不要一来就说个没完没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嘛。”

见母亲搭话,永追立刻将炮口对准母亲,说:“还有阿妈,你就是个‘叛徒’。我们三个劝你的时候,你总是满口答应。你不是也想跟妹妹住到城里,去那里跳广场舞吗?为什么阿爸要去放牧,你又跟着他去了,你难道就不会反抗一下吗?你为什么不尊重一下自己的真心呢。”

“我去城里跟你妹妹住了,你阿爸一人来放牧,我怎么放心得下呀。再说了,你阿爸什么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辈子都听他的话也没出什么岔子,干嘛不继续听呢?”贞安说完给自己倒了一碗酸奶水。

旺堆不搭理这些,他往火塘里添了些柴火,又往煮肉的锅里加了一些水。永追又对着父亲说:“阿爸,咱们家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不需要你再放牧挣钱养家了。我们三姐妹能养活你们二老,能带给你俩很好的生活。你可以不信我这个商人,但你要相信姐姐和妹妹呀,她们俩都是替国家办事的人呢。”

旺堆开口说:“不放牧了,这些牛儿怎么办?”

永追说:“把它们都卖了就行了。姐姐和妹妹都想要接你俩到城里享清福呢。你放心,我这个二女儿不会比她俩差的,我连房子都替你俩买好了,只要你俩愿意,我们可以在那里生活。阿妈不是喜欢热闹吗?到时候,你可以陪着她到处游逛呢。”

“就这么卖了太可惜了,它们这一辈子都在咱们家呢,这些牛儿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曾在咱们家呢,还为这个家生育了好多小牛呢。再说,我那时也是卖这些牛儿的兄弟姊妹供你们读书呢。我们一家老小都是吃着酥油、奶渣长大的呀。如今,要把它们卖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呀。”

“阿爸,我当然知道你对这些牛儿有感情,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以后没有人来接替你们放牧,我们照样会把牛儿卖了的,所以你就不要这么固执了。”

“我这哪是固执,我是舍不得,即便不放牧我也会在喜埠村,不会随你们去大城市的。”旺堆说。贞安附和:“我也是,我只能在城里待上一两天,我是离不开喜埠村的。”永追白了母亲一眼后说:“你这老太太总是变脸迅速呢。”

永追知道父母的心,说:“你们可以不去城里生活,那就在喜埠村待着吧,这样我们可以随时回喜埠村看你俩呀。在这亚卡草甸,我们想来看你们都难呀,这里若是有公路汽车能到也就算了。”永追看父亲不搭话,猜父亲定是在心里盘算呢。她仔细地瞧着父亲,发现父亲又苍老了许多。

永追这次是奉了姐姐和妹妹的“命令”而来的,来之前姐姐强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呢。因此,这次她就是磨个三四天也必须带父母下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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