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著虹

栎刺，香格里拉当地一种普普通通的植物。之所以称它为“栎刺”，是因为它每片叶子上都长满刺。不过“栎刺”是独克宗古城的方言，它的学名我真不知道。它应当属于灌木，和栎树属于同一家族。因而它不仅有着栎树那样四季常青的品质，也还有着栎木那样坚硬沉重的特性，它的身影遍布高原的草场和山坡。

正是栎刺根系发达、叶片厚实，所以它的生命力极强。它不惧怕旱灾水患，也不畏惧严寒酷暑。它不择土壤状况的好坏，也不择日照风向的条件，它似乎很喜欢生长在乡村道路的两旁，更喜欢相伴着山坡上的各种林木。尽管栎刺绵延不断地生长在高原的大地，但它又确实过于普通而极不起眼，以至于它的存在常常被人们所忽略。

春天是栎刺的萌发季节。那一丛丛、一簇簇的栎刺开始了萌芽，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展露出风姿，可这时春暖乍寒的高原，却还处在牧草青黄不接的时光。于是食不果腹的牦牛们，早把目光盯在栎刺的嫩芽上。它们不顾栎刺叶扎嘴，贪婪地啃食它带刺的叶片。而此时的栎刺在充当牧草的同时，义无反顾地再度萌发、继续成长，直到春天完全降临，直到自己在春暖时节里的开花结果。

实际上栎刺的花期很短，花朵更是细小。若不是嗅到它花朵的芬芳，它开花的情形恐怕不被人发觉。而它的果实却相对比较大，饱满的果实被坚硬的外壳包裹，一粒粒松籽大小的果实形似一枚枚小小的陀螺。栎刺果实成熟的时节已是深秋，因而它的果实往往又成了野生动物的食物。所以我一直钦佩栎刺的无私奉献。而栎刺的奉献不仅于此。它更大的奉献在于每年夏季到来，当地农牧民几乎将它砍伐殆尽，用它的枝叶去作铺垫畜厩的草木，最终它化作了肥料回归于田野，为庄稼的生长提供滋养。

然而，栎刺在生与死的面前却显得十分坦然和从容，即便面对的是千刀万断，可当无情的风雨过后，它便卷土重来，在昔日创口深处长出新枝嫩叶，使来年的新春又披上绿装。也正是为了四季的绿景靓色，它总是把那一抹绿意藏在心底，伴随农牧民的心声，生长在牧歌悠扬的季节，摇曳在锅庄欢舞的时光。这似乎告诉人们：爱心绝无止境，奉献永远真诚。

栎刺的另一用途不过是农牧民生活中的一把柴草，生冷的火塘里，塞进一枝干枯发黄的栎刺，架上木柴。随着火柴的划过，温暖火光映红了藏家人的房屋，那是浓郁的家园氛围，是平静的生活气息。在炊烟袅袅下，栎刺的根茎还可用来做柴火，燃烧的熊熊烈火，炊熟食物、驱走寒冷。

因为栎刺，它留给了我雪山下岁月如歌的记忆。也因为栎刺，让我难忘草原上春夏秋冬的季节。

我不会忘记曾在农村中的生产劳作。每年砍伐栎刺、铺垫畜厩是农牧民不可缺少的一项活计，而那满山遍野的栎刺，似乎就是为农牧业的生产所需而存在、而生长。所以农牧民们总是忍受着双手被栎刺刺伤的疼痛，不辞辛劳地把砍伐的栎刺枝叶背回到家里，期盼着它能带来牧业兴旺、粮食增收。而茁壮于村落边际的栎刺，也像勤劳的人们那样，历经过苦难却痴情不改，虔诚守望迎接着丰收。似乎这就是平凡事业中坚守的追求和向往，诠释着无私奉献的情怀和人生幸福。

于是，我带着行囊，再次走进高原的乡村，沿着栎刺的足迹一路前行，去寻觅它昨天的故事，去聆听它今天的歌声……

（外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