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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里的东北酸汤子

○ 董红

当母亲说晚上要攥酸汤子时,全家人都兴奋不已。酸汤子是一种发酵的玉米制品,比黄面条粗,比白面条有韧劲,口感微酸,吃起来爽滑细腻,十分开胃,冬天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酸汤子,解腻又驱寒。其实,相对于吃酸汤子,我更爱看母亲攥汤子,在我看来,那时候的母亲不像是在做饭,而像在加工一件艺术品。

母亲先将一块金灿灿的玉米面团抓碎,用开水冲散搅拌至微粘,攒成几个稍小一点的面团,在开水锅里烫一下,就开始攥汤子了。

攥汤子的工具叫汤套,比戒指大一些,像个迷你版的小漏斗,母亲用铁环将它固定在大拇指上,在虎口处紧紧握住,一团和好的面攥在掌心里,左手握住再用右手用力一推,一根汤条就神奇地飞了出来。这哪里是汤条啊,明明是一条条“黄金线”,从母亲的手掌里飞出来,在空中弯出一个个好看的弧度。它们飞得那样高、那样用力,我总担心它们会被抛出锅外,可它们像是被母亲的目光牢牢牵住了一样,飞得再高,最后还是会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入锅中的沸水里。厨房里热气氤氲,勺子与锅壁碰出好听的脆响。此刻的母亲像个魔法师,从太阳那里扯回了无数缕金光,煮了满满的一锅,金灿灿、黄澄澄的,预备在这寒冷的冬天里,把温暖和明亮统统送给我们。

母亲攥完汤子依旧像往常一样累得直不起腰,可她还是乐此不疲。一碗晶莹剔透的汤子端上来时,我们刚要狼吞虎咽,却被母亲制止了。她又端上了一碗鸡蛋酱、一碟焯过水的嫩绿的刺五加叶,然后告诉我们可以吃了。

这样冷冽的冬天能吃到这样鲜嫩的纯绿色的山野菜,我们的味蕾可想而知是多么欣喜了。我知道勤劳的母亲,在冰柜里塞满了这样绿莹莹的冻菜,足够我们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有一段时间母亲身体不太好,总也吃不下饭,心想做顿酸汤子给母亲吃吧,于是,我偷偷地买了一团酸汤子面,打算自己攥一次试试。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努力回忆着母亲的动作,可是当我将汤套挂在手上将面团用力按压时,面片、面块从指缝里争先恐后地挤出来,汤套里却一根汤条也出不来。实在没办法我又上网查视频学习了半天,可真是“一看就会、一做就废”,结果还是失败了。

卧室里躺着的母亲听见动静走了出来,看见厨房里一片狼藉,执意由她来攥汤子,实在拗不过母亲,我只好同意了。母亲这次攥的汤条没那么长,我知道她身体虚弱力气变小了,而且每攥几下,她总要停下来缓一缓,见她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我特别心疼。

我将汤套重新戴在自己的手指上,又试了试,用了很大的力气,却还是没有成功。

“妈,你坐在旁边给我当技术顾问吧。”我说。在母亲的指导下,我不厌其烦地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当一根“黄金线”从空中盘旋而下时,别提我有多激动了。更让人高兴的是,那天母亲吃了一大碗的酸汤子,整个人立马精神多了。

“听说有一种机器将面团塞进去按压,就能出汤条了,不用再这样费力了,不如咱们买一个吧。”有一天,我对母亲说。

母亲没有同意,那天我才知道,她之所以爱攥汤子,是因为那是姥姥手把手教会她的。母亲说,她从小就特别愿意看姥姥在锅前甩出长长的“黄金线”,记忆中热气总是会模糊姥姥的脸。

原来,母亲攥汤子,也是在怀念啊。我很高兴,自己终于学会了这项技能,这样我就可以和那些“黄金线”一起陪着母亲,在珍贵的旧时光里走上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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