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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忆 中 的 年 味

彭晖

记忆里,过年总伴随着各种忙碌,忙着打扫卫生、忙着上山砍柴,孩子还盼望着父母家人给予的礼物。过年前后,就连扫马路都变得愉快起来,平时最反感的各种牲口粪便好像因为过年而变得异常听话,都会乖乖地进入孩子们的篮子里。过年前,我们会抓紧时间上山砍柴,否则家里的老人就会因为孙子、孙女没有砍柴而受冻。长大后我才发现,这是父母为了激发孩子们上山砍柴的积极性而编的谎言。过年前,我们还要把家里的锅碗瓢盆统统洗涮干净。我至今仍记得第一次用钢丝球洗锅的场景:轻轻刷几下就可以将乌黑的锅洗得白白净净,感觉钢丝球实在太神奇了。那时,奶奶还告诫我不要刷得太用力,当心把锅刷破。

儿时,洗衣机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普及。过年前,我常常负责洗涤一家人的衣服和床单、被罩。我和几个小伙伴相约用篮子将需要洗涤的衣服和床单、被罩背到撇赤河边,然后架起一口大锅,烧上热水,在天南地北的胡吹海侃中开始一天的劳作。有一次,表哥把牛仔衣煮在大锅里,说是加热以后更容易清洗污垢。我们不知道牛仔衣上的污垢有没有洗干净,只记得我们的衣服大都被染成了蓝色。

爷爷总是在年关将至时忙着遛他的大白马。每天收工后,爷爷总要骑着大白马在村子里跑两趟。那时,村子里似乎没有举办过一场像样的赛马会,但爷爷总是骑着大白马自娱自乐好长时间。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爷爷是那样喜爱大白马,那样热爱马术、马技,才明白做自己喜欢的事根本无需观众喝彩,热爱可以抵御岁月漫长。

临近年关,干净的乡村土路上总会准时响起马铃声。人们会用马匹将过年的物资陆续运进大山,孩子们总能在砍柴的路上偶遇各种惊喜:今天是这家给的水果糖,明天是那家给的泡泡糖,后天又是另一家给的鸡蛋糕……那时候,由于交通不便,小山村的物资特别匮乏,所有从山外带来的稀奇玩意儿都能让我和伙伴们津津乐道好些日子。因为我爸和姑姑都在外地上班,所以我常常会得到有很多伙伴们没见过的东西,比如鹌鹑蛋罐头、午餐肉罐头、麦乳精、奶粉、花生米等,这些东西都是村里买不到的,而这些东西也成就了我的人际关系。伙伴们大概是被这些好吃的东西吸引住了,他们从未嫌弃过弱小的我,还常常会帮我砍柴。

过年最吸引我的要数大年三十早上的那盘果碟,里面装满了各种吃食,体现的是一个家庭的生活现状,也装满了孩子们的期待。朴素的山里人非常珍视与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情谊。平常忙于生计,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时间相互交流感情,过年时,大家有了难得的休闲时间,于是,家家户户都争相邀请亲朋邻里到家里做客,并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而那盘果碟就是各家最好的吃食,足以让孩子们垂涎。儿时的我最喜欢在别人家的果碟里淘自己家没有的宝贝,然后带回家扩充自己的果碟,这样等我最好的朋友来做客时就可以向他显摆我的果碟了。那盘果碟里最让我舍不得吃的是一种叫“养不撸”的东西,我一定会把它留到元宵节的时候吃,是“养不撸”让我学会了延迟满足。

每一次做客都是从喝酥油茶开始,以青稞美酒结束的。那时,孩子们喝的根本就不是酥油茶,大人们总说喝茶会损伤牙齿,所以在白开水里加点酥油搅拌一会儿就给我们喝。那时,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快快长大,早日喝上独属于大人的酥油茶。家乡人做的酒叫做“羌”,是一种青稞水酒,我认为羌比市面上任何一种名酒都好喝。记忆里,大人常常告诫孩子喝羌会变笨,会导致学习成绩不好。不知道是不是我对羌不怎么敏感,我从小就喜欢喝羌,学习成绩却一直很好。做客时,男人喝的羌是冷的,而妇女喝的却是经过多道工序加工而成的“古奶”:首先用上好的酥油把鸡蛋炒熟,然后加入蜂蜜和羌一起煮,沸腾一会儿,“古奶”就可以出锅了。“古奶”甜辣适宜,蜂蜜和鸡蛋的香味浓郁,还有滋补的功效。小孩子在这个时候往往能沾妈妈的光,喝到少许“古奶”。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告知羌有药效,所以每当感冒咳嗽的时候,都会喝一些“古奶”聊表慰藉。

儿时过年,没有爆竹声声,没有烟花绚烂,没有“红包雨”,也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只有安静的夜和老人们不厌其烦地教我们唱锅庄舞曲和民歌的声音。除夕当天,天还没有黑,我和兄弟姐妹们就会点燃篝火,然后把从爷爷、奶奶那学来的锅庄舞跳了一遍又一遍。而年迈的爷爷、奶奶则坐在一旁,看看我们是否真的学会了锅庄舞。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文化传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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