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著虹
童年时代,我家住在中甸县(今香格里拉市)独克宗古城,那时中甸县的机关单位几乎全部都驻扎在这座古城里,所以,记忆中的古城是热闹的,走出古城是一条通往远方的公路,两旁是空旷的原野,这是我对中甸县城的最早印象。
那时,父母的工作都很繁忙,不得已把我和弟弟送到了托儿所。当时的托儿所设在州人委(现州委党校)大院里,实行全托服务,即每周周一到周六都由托儿所负责照管,只有星期六下午才能回到父母身边,周日晚上又得送到托儿所。在我的记忆里,从家到托儿所这两公里多的路又远又长,每次父亲接送我们时,怕我和弟弟走得太累,总要在这条路中间地段的汽车站停留一阵子。
那时的汽车站只有一大一小两顶紧挨养护总段房屋搭建的帐篷。大帐篷用来停放客车,小帐篷是汽车站的办公地点。父亲和汽车站站长既是北方老乡,又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战友,所以两人一见面要么“将”上一盘象棋,要么“碰”上两杯酒。有时还会比试一阵拳脚,唠上一阵嗑。我们管站长叫“梁叔叔”。梁叔叔一家住在养护总段里,每逢冬春时节,梁叔叔总会给我们送一些新鲜蔬菜和水果。这个时节的雪域高原,能得到这样的礼物是很稀罕的。我曾问父亲:“梁叔叔家哪来的蔬菜和水果?”父亲说:“是请客车司机从丽江捎来的。”“那可以让司机给咱们也捎一些吗?”我说。“那可不行!从丽江到中甸客车要跑两天,每星期才有一趟车。带多了你梁叔叔会挨批评的?”父亲回答我。那时,我虽然不太懂父亲所说的意思,但懂得了客车是从一个美丽的地方行驶来的,那美丽的地方有很多好东西,距离我们很遥远。
正是汽车站自小在我心里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所以,每当在那里停留时,我总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幻想着有一天乘坐汽车到丽江、到昆明,到很远的地方。
后来,母亲工作的县医院新盖了住房,我家从古城搬了出来,我和弟弟上托儿所也不再经过汽车站了,但我始终对那汽车站怀着眷恋之情。有一天父亲对我说:“孩子,咱们到你梁叔叔家看看去,他们家也搬进新房子了。”我高兴地从母亲手里接过一腿风干羊肉,跟着父亲一起来到了汽车站。只见那里的帐篷已经拆除,取而代之的是有大门、围墙的宽敞院子。大门门柱上挂着的“中甸汽车站”的木牌格外醒目,只是那汽车的“车”字是繁体字。我问父亲:“爸爸,这个车字怎么和我学的不一样?”父亲比画着对我说:“你看这车字多好啊,有一根大梁和两根轴,装上四个轮子就可以跑。”父亲并没有向我讲明繁体字与简体字的区别。走进大院是两栋土木结构的房子,矮一点的平房坐南朝北,是职工宿舍和厨房。坐西向东的平房比较高,还很亮堂,其中最大的一间屋子是旅客候车室,另外两间分别是办公售票室和驾驶员住所。父亲看过房屋后说:“不简单啊老梁,都鸟枪换炮了。”“我这炮哪有枪好使呀,真没有几辆车派上用场的,还是你老殷的民间运输能呼风唤雨。”梁叔叔对我父亲说。那时,父亲是中甸县民间运输站站长,与梁叔叔是同行。“哪里话?看咱们国家这发展速度, 最多两个五年计划后,我那民间运输站也都要归你管嘞。”父亲回答,两人哈哈大笑。
从父亲与梁叔叔的谈话中,我听出了他们对工作的热爱,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当时的汽车站不仅管客运,还管货运。
这一年我上了小学,每天上学和放学都要经过汽车站,当早晨遇见穿着民族服装的大人和小孩乘坐客车离开中甸县城时,我总是羡慕不已,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我想,他们一定要去一个美丽的地方。当下午,看到客车缓缓驶进中甸县城时,我又会想象着那些乘客一定带来许多稀罕的东西和美好的消息,要不然怎么总有人高高兴兴地去迎接他们。遐想中,中甸县城悄然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县人委、商业局、百货商店、国营旅馆、文化馆、建安社等单位都在公路两边建起了新房,以至于那时的人们把古城称为“老街”,把沿公路新建的街道称为“新街”。
1967年,父母决定把我和弟弟送到鹤庆县城姨妈家中,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乘坐客车远行,但心里却没有美好的畅想,只是对窗外的景色感到新奇。在鹤庆待了4年后,1971年母亲把我们接回了中甸,那时,我和弟弟都感到很幸福,汽车刚在车站停下,我俩就忙着下车奔跑起来。虽然已经过去了4年,但汽车站却没有多大的变化。回中甸后,我家又搬回了古城。不久,我上中学了,每周回家和上学的路上都要从汽车站经过。虽然那时我不再像童年时那样充满幻想,但却多了一份美好的憧憬。我想,中学毕业后,我一定会乘坐汽车到省城读书或到内地工作,还会到首都北京和更多地方去。也就在那时,中甸城区发生着更大的变化,绝大部分单位从古城搬到了新街。随着中甸县汽车队和中甸县商业局车队的成立,原来的汽车站也不再负责管理货运,专门从事客运管理,汽车站门口的牌子也换成了“中甸客运站”。不久,在车站原址的临街地盘上,一座新建的客运站拔地而起,那是一栋集候车厅、售票厅和旅客住宿于一体的三层楼,是当时香格里拉县城的地标建筑物,那昔日的公路也就是今天被命名为“长征大道”的市里最繁华的街道。
随着迪庆州运输公司和中甸汽车总站的成立,香格里拉的交通运输业又一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吹拂着高原大地,蓬勃旺盛的交通运输业犹如雨后春笋般焕发生机,客运站更繁忙、更热闹了,每天都有开往各地的客车,也有往来不断的旅客。2001年,中甸县更名为香格里拉县,迪庆州每个乡镇都通了柏油路,每个村委会所在地都通了公路,在四通八达的公路网络中,当年那个客运站在长征大道上已经显得狭窄和不堪重负,最后被不断发展的城市“挤”到了郊外,布局设计预留未来更广阔的发展领域和更辉煌的繁荣空间。
回首往事,总不免感叹香格里拉翻天覆地、日新月异的变化,每当沉浸在这座小城的巨大发展带来的幸福中时,我却时常想起那记忆中的小小汽车站,它是父辈们在党的领导下干革命、求解放和艰苦创业中立下的里程碑,是我童年时代美好向往的出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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