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海峰

细细想来，我小时候，母亲是不帮我打扫卧室卫生的。从我记事起，我们家的卫生打扫规则一直秉持着：自己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公共区域轮流打扫。有点像班级里的值日规则。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从小就爱做家务，认为自己的卫生就应该自己打扫。爸爸妈妈则变成了“卫生检查官”，每次在我完成任务之后，都要及时地检查我的成果是否合格，合格没有奖励，不合格却要返工，重新来过。

直到进入高中三年，学习任务逐年加重，母亲不再让我参加家务活动。我也松了口气，落得个轻松，回家后变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后来我才想到，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母亲默默承担了这份责任。

本以为上了大学，我将会继续扛起打扫家庭卫生的重任，可是一封又喜又悲的录取通知书，被邮差大叔送到了我的手上，喜是学习多年，终于考上了大学，悲是命运的车票将我送去了很远的地方，因为路途遥远，一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自那之后，在我的记忆中，故乡只有冬夏，没有春秋，一种叫做乡愁的情愫，开始困扰我。我常常在异乡的艳阳天下，朝着故乡的方向发呆，幻想着因为久无人居，一粒粒尘埃在阳光中缓缓地落到了我书橱和书架之上。那一粒粒尘埃也落满了我曾经的记忆之上。

有一年年前回家，正好碰到爸爸妈妈在家中打扫卫生，我放下行李，撸起袖子说：“我来吧。”妈妈推了推我说：“你去歇会儿，坐了那么久的车，也不嫌累！”我笑笑说：“没关系哩，一起嘛，反正正在打扫我的房间，我也没地方休息。”妈妈只好作罢，笑笑说：“那也行，你爸扫地，你去端水，我来擦一下这些物件。”

我端了一盆温水过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快我一步，踩着板凳，为书架擦灰。妈妈做事很细心，特别是做家务，她的手掠过的地方，全部完美如新。她看我端着水盆，就说：“累了就去休息吧。”我说：“不累。”她说：“小时候要让你做家务，是想培养你的家庭责任感和做事细心，现在你长大啦，操心的事儿多着呢，不用管这个。”妈妈说话时，正在擦拭我小时候的照片，她手脚很轻，轻轻地擦掉灰尘，照片上的那些回忆也开始清晰起来，我的十岁、十五岁、二十岁，一幕幕回忆仿佛昨日重现。

这时候我发现母亲的脸上落满了灰尘，我的回忆开始清晰，母亲的面容却被尘埃掩盖着越来越模糊。

张爱玲曾说：不论爱情友情亲情，爱一个人就要卑微到尘埃之中。此刻的母亲变成了一粒尘埃，飞舞在装满我成长时光的房间里，因为我，她一边成为扫去时光灰尘的人，又一边变成一粒温暖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