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吉昌
在我的家乡维西县维登乡北甸村,有一条叫作碧玉河的河流。多少年来,碧玉河长年不息地奔流,它来自大山深处,流向大江,汇入大海,也从我的梦中流过,从我的心里流过。
碧玉河是我童年的乐园,见证了我充满梦幻而又快乐的童年。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到河边放牛,见到弯弯的河流,水花飞溅的波涛,大家便朝河边飞奔而去,一个个脱得一丝不挂,跳进齐腰深的水中互打水仗随波逐流,直到玩累了才爬上岸。赤身裸体在滚热的沙滩上晒太阳,浑身发烫才又跳入水中,把身上碎银般的沙粒冲刷干净。玩得尽兴,忘了还在山坡上吃草的牛群,牛群跑到别人家的地里糟蹋庄稼,自然少不了主人的一顿训斥,还差点挨棍子打。我现在能在水里扑打几下,还是在故乡的碧玉河中学会的,是碧玉河使我学会了游泳。
最难忘的还是跟父亲到河边磨面的情景。我们从村里到碧玉河边,要走一段“之字形”的山路,坡陡、路窄,背着磨好的面粉,走在回家路上,大人要抽好几锅兰花烟,歇息好几次,到家已累出一身汗。村里人磨面都要到水磨房,按到达的先后顺序排队。记得有一次,我跟父亲到水磨房磨面。那天,夕阳西下,我沿着长满野薄荷、折耳根和野芹菜的磨房沟渠而上,一直到了沟渠源头。那就是清波荡漾、白浪翻腾的碧玉河水,成群结队的小鱼在岸边的浅水里游来游去,像急急忙忙去参加哪里的街天。见我们到来,立刻飞快地散开,化整为零。最愉快的事是到河边的沙滩上捡各种形状的鹅卵石,它们有圆的,有扁的,色彩斑斓,被河水打磨得光滑透亮,像珍珠玛瑙,造型各异,十分好看。各种形状色彩不一的石头把我的衣袋塞得胀鼓鼓的。我高兴地跑回水磨房,向父亲炫耀自己的战绩。父亲见我满载而归一脸春风,少不了夸我能干。我听了更是得意洋洋,掏出衣袋里的五彩石,放在草地上一颗一颗数,快乐无比。晚上,夜色笼罩着水磨房四周的山岗村落,碧玉河披上了几分神秘的面纱。我和父亲围着火塘,啃着香脆、带点甜味的火烧包谷粑粑,喝着带有咸味的“锅底盐苦茶”。石磨不紧不慢发出“咣当咣当”有节奏的响声,响声不断地重复着,像一曲永远唱不完的民谣,把人带入远古的年代。 远古的歌谣,伴着哗哗的涛声,把我带入梦乡。我又梦见在河边的沙滩上拾到很多很多五彩斑斓的石头,我一口气跑到父亲跟前,兴奋得说不出一句话,父亲分享着我的喜悦,也和我一样高兴。我被自己的美梦弄醒了,这时天还没有亮,磨房外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一个劲地眨着眼, 似乎相互谈论着什么。此时我家的包谷已磨完,父亲将磨好的包谷面装好袋,用细麻绳扎紧口子,只等天亮即可回家。父亲说:“现在磨完包谷面了,我带你到河边看看鱼坝,说不定会有鱼等着我们。”父亲说完便点着松明火把走在前头带路,我似醒非醒踏着他的影子跟着他的脚步来到鱼坝旁,只见火光中果然有一尾镰刀般长的小白鱼正在鱼坝上不停地跳跃,肚皮忽儿朝天,忽而亮出背脊。父亲脱了鞋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小白鱼捉回到岸边。冰凉的水珠溅湿了他的裤脚,我高兴极了。
我们回到磨房时天已大亮,父亲用竹篮背着磨好的一袋包谷面粉,我提着那尾小白鱼,离开了低矮的磨房。这时,太阳刚刚出山,走在回家的路上,磨房里石磨发出的“咣当咣当”的声音由近而远,越来越小,碧玉河水静静地流向远方,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格外耀眼。多少年过去了,家乡早已通了公路,点上电灯,脱粒、磨面、碾米都用上机械,再也没有人会背着麻袋,花半天时间到河边磨面。但那间低矮简陋的水磨房还留在我的记忆中,那传唱了不知多少年多少代的古老歌谣,仍萦绕在我的耳畔。
碧玉河,故乡的河,你还和当年一样清澈明亮碧波荡漾?河中的鱼儿还像当年一样自由自在赶街聚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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