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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烛光

晓寒

记得当年学校隔三岔五就停电,有时一停就是十几天,很多同学都会准备蜡烛。

由于我的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到了学校能省就省,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会蹭同学的蜡烛。

我胆子小,脸皮薄,又是初来乍到的插班生,不好意思向人开口。坐我前面的王艳知道我的性格,每次停电,就让我和她一起共用蜡烛。王艳是个文静的女孩,高高瘦瘦,编着两条大辫子,戴着近视眼镜,镜片下那双眼睛,经常半眯着。每次点蜡烛时,她会把打饭的碗从抽屉里拿出来,倒扣在课桌上,点燃蜡烛后,用手去摸索碗的位置,摸到后滴些蜡汁,把蜡烛固定在碗底,这样流下的蜡滴就不会弄脏桌面。

我把桌子搬过去,和她面对面坐着,昏暗的烛光洒在书页上,像涂了层陈旧的时光。为了尽量靠近烛光,我们的头挨得很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有时候,碰到不会做的题,她会请我帮忙,我就放下笔,耐心帮她解答。她的头挨近我的脸,我能闻到那两条辫子散发出的洗发水香味,无意中还会瞟到她那白净的脖子,吓得我赶紧把目光挪开,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心里有一种朦朦胧胧的东西,像雾一样升起,不过很快就飘得无影无踪。

我的成绩在班里算好的,做作业速度快,做完就看会书。有时听到我收拾东西的声音,王艳就会抬起头问我“做完了啊?”我说:“是呀。”她投来羡慕的目光,说了声:“真快。”继续埋头赶作业。

那时我们可看的书不多,印象最深的是向同学借来的一本《呼啸山庄》,也没看明白什么,只对那个森林深处狂风暴雨下的山庄充满好奇,它的神秘、孤独,甚至是恐惧的色彩,让我有一种排斥,又有一种向往的感觉。那时我认定,呼啸山庄就是黑色的,跟黑白照片一样,跟黑夜一样。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何当初会在心里产生这样的想法。

烛光暗淡,看的时间长了眼睛就会花,这时我会停下来休息片刻。教室里静得出奇,只听到翻书的声音,笔尖划过纸的沙沙声,同学们偶尔讨论题目的说话声。风从外面吹来,一盏盏烛光随风摇曳,映出一张张青涩的脸。转头望向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海一样无边无际的黑暗。

时间无声无息地过去,直到铃声传来,教室里响起欢呼声。王艳站起来,摘下眼镜揉了下眼睛,把蜡烛拿下来,刮掉碗底的蜡,将碗放进抽屉里。随后听到很多桌子挪动的声音。桌面是翻盖的,板子翻起又盖下的声音响成一片。

大家纷纷走出教室,一些同学一手举着半截蜡烛,另一只手挡着吹来的风,边走边轻声说话。走读的同学背着书包,跟要好的同学道别,打着手电筒,穿过操场,向门外走去。

京胖子的个子不高,胆子却贼大,是全班数一数二的捣蛋鬼,经常被老师骂得灰头土脸,而他总是满不在乎。有一天上晚自习前,他跑过来逗王艳,指着我说: “艳妹子,你天天和晓寒共烛,莫不是喜欢他?”王艳对着嬉皮笑脸的京胖子骂了声“无聊”,脸红到脖子根。

王艳并不在意这件事,照样大大方方地叫我和她共烛。只是从那天起,碰上难题,她不再找我,而是找其他女生,听到我做完作业收拾东西的声音,也不再抬起头来。我也尽量离她远点,不到万不得已,不再找她说话。

时间长了,我觉得总蹭人家的蜡烛很不好意思,有一回我对王艳说:“每次都用你的,下次我来买吧。”她听完微微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蜡烛在我眼前一晃,“还有一包不用你买。”

毕业时,我们都买了毕业纪念册,拿去给每个同学留言。王艳把册子拿给我时,已经有很多同学在上面留过言,我盯着留言栏几乎没加思索,飞快地写下一句话:忘不了和你共烛的每个夜晚。王艳看了,脸上掠过一层红晕,对着我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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