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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香里的“烟火气”

李娟

记忆里的夏天,似乎永远氤氲着蒜汁凉面的香气。母亲总爱端着一簸箕小麦,到村头的磨坊换回面粉,做成爽滑筋道的手擀面。父亲从屋后的菜园揪回几个鲜蒜头,便开始用蒜臼捣蒜。那蒜臼是爷爷从山中捡回青石,手工磨制而成的,表面泛着温润光泽,杵棍上亦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握痕。

父亲先是撒点盐巴到石臼中,再把剥好洗净的蒜瓣放进去,然后轻轻捣击起来。“咚咚”声和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奏成了夏日里独有的曲韵。择完菜后,我经常蹲坐在旁边看父亲捣蒜,蒜瓣最初尚在臼中蹦跶,渐渐便被碾压成粉末,变为细腻的蒜泥,散发出浓浓的辛辣味。最后,父亲倒入新榨的芝麻酱和少许米醋,搅拌均匀备用。

母亲煮面时颇为讲究,必须“三沸腾,三点水”方才算熟。待到面身变得晶莹剔透时,母亲便用笊篱捞出,将其浸入晾凉的开水中,随即快速盛进瓷碗中。再依次加入葱段和鸡蛋碎,撒上香菜,最后淋上父亲捣好的蒜泥汁。此时的面条,堪称美味。拿着筷子轻轻搅拌,汁水裹满了面条,筷子挑起的瞬间,香气直往鼻腔里钻。那美妙的滋味,令人吃得额头沁出细汗,却仍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碗筷。每当我碗里见了底,父母总会默契地夹过来面条。听到筷子相碰的清脆响声,我们一家人咯咯笑作一团。

后来,辗转去过很多城市,我在不同的面馆吃过各种蒜汁凉面。川渝的面带着红油的热辣,江南的面混着糖蜜的甜香……虽然地方风味独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细细咂摸,蒜泥少了些许颗粒感,那熟悉的香味亦如被牵裹,寡淡了许多。直到偶然看到他们捣蒜的工具,我若有所悟。原来,多数店家为了追求高效,捣蒜都是采用电动工具,飞旋几圈后,便搅出了一团蒜泥,既节约时间又节省力气。那蒜泥恰是少了手动的捣击,缺了掌心传递的温度,纵然加入再丰富的佐料,也调制不出“家乡烟火气”的醇香浓厚呀。

前些日子返乡,在集市上看到卖石制蒜臼的摊位,我便精心挑选了一个,又买了几把新鲜蒜头。傍晚回家后,顾不得舟车劳顿,便迫不及待做起了心心念念的蒜汁凉面。蒜瓣在石臼中起起落落,一下,两下,三下……我的手腕逐渐酸痛,可那熟悉的辛辣味却愈发浓郁。恍惚间,我又看到了父亲捣蒜的身影,耳畔响起他的念叨:“吃面不放蒜,香味少一半……”当蒜汁淋在面上时,那股鲜活的香味弥漫开来,就是记忆中的味道。那味道,便是家里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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