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著虹
1989年,云南省委党校在全国党校系统中颇具声望。这所被学员亲切称为“西山党校”的学府,以其鲜明的办学特色吸引着全国各地的同行前来交流取经。学校以党性教育为核心,营造出浓厚的理论学习氛围,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校园文化。
正是在这一年,我有幸考入云南省委党校脱产大专班,开启了一段求学征程。
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每周二和周五,学校校报编辑部都会准时向每名教职员工发一份《云南党校报》。这份四版的报纸虽然开版很小,却是一张集时事新闻、理论学习、文化生活于一体的报纸。上面刊登的文章既生动鲜活、又短小精悍。我尤其喜欢每周五的副刊版面,那里有别开生面的小说、散文、诗歌等佳作,这些文章让我有了文学创作欲念。于是,我尝试着把自己的习作送到了校报编辑部。幸运的是,编辑很看好我的散文和诗歌,每隔两到三周,我的作品就会出现在校报副刊版面上。每次看到自己的作品变成铅字,心中的创作热情便燃烧得更加旺盛,这份鼓励也让我在文学之路上越走越坚定。
1991年,我从党校毕业,但《云南党校报》依旧不时刊登我的文章,延续着我与这份报纸的不解之缘。
一天,一封来自党校报编辑部的信件寄到了我的工作单位。信中告知,学校计划从历年《云南党校报》副刊作品中精心挑选部分文章,出版一部文学作品选,我的散文《致高原的棠梨树》《五月的迪庆》拟收录其中,编辑部询问我是否同意收录。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我欣喜不已,我毫不犹豫地在回复函上签下“同意”二字,并预订了100册作品选准备与亲友分享。
1992年初,我收到了云南人民出版社寄来的包裹,轻轻拆开纸包,一摞封面设计精美、透着淡淡墨香的书册呈现在我眼前,书名为《晨光劲旅——全国党校文学作品选》,那一刻,喜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指尖抚过扉页上自己的名字,那些深夜伏案创作的记忆忽然变得鲜活起来,仿佛每一个字都在纸页上闪耀着光芒。我开心地把这本收录了全国140多名作者作品的书籍赠予亲朋好友,与他们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后来家人提醒我说:“可别把书随便送了人,得让新华书店出售出去才有意义。”于是,我与新华书店取得联系,除了给自己留下两本之外,其余的都让新华书店出售。
时过境迁,这本曾令我无比珍视的书籍,竟只剩孤本尚存。更令人怅然的是,就连这最后一册,也在借给一位友人后杳无音讯。
前年,在一次文联组织的采风活动中,我无意间提起了这段令人遗憾的往事,有位文友建议我上网搜寻这本书。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各大购书网站上四处寻觅。终于在一个旧书网发现了《晨光劲旅》的身影。标注为“八五品”,售价25至45元之间。怀着复杂的心情,我选择了标价30元加8元快递费的那本,买下了这本“自己的书”。
在等待快递的日子里,我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起伏不定,既满心期待着与旧书重逢的喜悦,又隐隐担忧它历经沧桑后的容颜。当快递送达后,我拆开包装,看到书的品相还算不错,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放松。然而当我翻开书页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哭笑不得:许多篇章都被勾勾画画,并写下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再翻看我那篇《致高原的棠梨树》,更是被涂改得面目全非。我无奈地将这一幕发到微信朋友圈,引来了朋友们幽默的调侃:“棠梨树已经开花结果”“棠梨树生毛毛虫了”……
心绪渐宁之际,一抹意外的暖意却悄然漫上心头。泛黄的书页间,那些涂改的痕迹里藏着的诗句:“春风中,棠梨树是盛装的佳人;风雪中,棠梨树是坚毅的勇士……”宛如时光馈赠的礼物,在斑驳的墨迹里开出永恒的花。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在某个星月交辉的夜晚,一位素未谋面的读者将台灯调成暖黄色,指尖摩挲着书页,任由思绪顺着我的文字攀缘生长。此刻,我对那位曾在书上留下批注的原主人不由生出几分温暖的敬意。我想,一本书在不同的人手中流转,都是一次思想的碰撞与情感的传递,这或许正是文学生生不息的永恒密码。而那迪庆高原的棠梨树,依旧在春风中绽放着一树树的洁白,散发着沁人肺腑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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