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应来

这次搬家，我将一副破旧的象棋摆放在茶几下，希望自己能经常看到这副中国象棋，把我带回到那个瞬间，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时刻。其实，这只是一副普通的牛角象棋，然而，它在我心中承载了母亲太多的爱和我太多的思念，烙上了很多弥足珍贵的岁月履痕。

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象棋特级大师柳大华到黄石表演象棋车轮战，当地一下子掀起了象棋活动的高潮。许多同学都有了象棋，但我没有。我多么渴望能有一副属于自己的象棋。但我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并不允许我拥有这样的奢侈品。好几次，望着母亲憔悴的面容，我忍泪吞回已到嘴边的话。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经常生病，家里穷得叮当响，能够填饱肚子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我想打棋谱，没有办法，只能借用一下别人的象棋，借用之后，总是爱不释手。我对象棋的渴望与日俱增。终于有一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向母亲表达了我的愿望。我说：“妈，我想买一副象棋。别人都已经买了……”

母亲看着我渴望的眼神，默默低下了头，半晌无语。我为我的失言而后悔，母亲一定是听懂了我的意思的。过了很久很久，母亲拉住我，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我的脸蛋，满脸的慈祥。她的指腹带着常年劳作的茧子，像砂纸般刮过我的脸颊，却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她花白的鬓角镀上一层金边，我忽然发现她眼角的皱纹比去年又深了几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藏着太多我读不懂的情绪。

接着母亲从枕下拿出一个很旧的手帕，小心翼翼地一方一方打开。以前我一看到这个动作，内心就盈满希望，而这一次却只感到一种沉重。

望着母亲孱弱的身躯蹒跚出屋，我幼小的心灵第一次被强烈地触动，这种触动至今记忆犹新。我疑惑，一直多病的母亲，是什么力量支撑她毅然挺起……那一刻，我的心悬到了极点：母亲不会出事吧？母亲返回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副象棋，高兴地说，商场刚好只剩下这一副了。

几年后，母亲终于没能逃脱那场病劫，离我而去了。但那副象棋仍然陪伴在我身边。每当我看到它，仿佛就能看到母亲的身影。这副普通的象棋，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