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被训得满地打滚生不如死时,她的活菩萨罗雪玲回来了。那一刻,激动泪水织就的雾遮拦得她差不多找不到通往罗雪玲家的路,罗雪玲却淡淡地说:“这个题目太难了,看来我得交白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跟着感觉走吧。”
手挽手走在风景旧曾谙的大街上,满耳是“我向你走来,带着一路风尘,我向你走来……”“深情,我的一片深情是喜马拉雅山唉,深情,我的一片深情是雅鲁藏布江哟……”这些动听的藏歌。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也就不可能带着同样的心境旧地重游,只有在感动中回忆、在回忆中感动那一去不回头的高中时代。当话题最终绕到白学理和那些信时,罗雪玲瞪了她一眼说:“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帮你去递信,我把它们全扔垃圾堆里了,起初,我还一直担心白学理会想尽办法查到你在锦康的地址,然后把你接回江城,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简直多余得可笑,禽兽就是禽兽,我怎么能把他看作人呢?”她振聋发聩的话,让央措再也无言以对。只是她哪里知道,罗雪玲在挥泪送别她后,是怎样奋不顾身摒弃安危地去救她。
央措走了,罗雪玲的心空了一大半,一有空暇,她就会回忆这个和她情同姐妹的不幸女孩无助逃离的凄惨过程。毫无疑问,造成整个事件的关节点,就是倒霉蛋央措碰上了衣冠禽兽白学理,那只披着羊皮的狼!罗雪玲一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岁月顺流至秋天,学校花坛里木兰又一次含苞开放,温润饱满如白锦缎般的花瓣,孤傲地绽放在枝头,让人又惊叹又爱怜。校园的大小路上,又整齐地放满了不同品种不同颜色的菊花,热烈抢眼,争奇斗艳。
馥郁的花香弥漫在金秋,却难掩罗雪玲心中的肃杀和悲凉,每当她独自走在校园的小道上,游荡在傍晚的旧书摊前,经过昏暗路灯下的夜市摊,甚至躺在蛮舒适的床上,强烈的空寂感一准把她对央措的思念之潮推上顶峰。这一回,央措真的走了,再也不同于此前她们之间的任何一次分别,央措大学毕业了,她们的亲密无间也在骊歌细唱中慢慢拉开了距离。
正当她对始作俑者白学理恨得咬牙切齿,又莫衷一是时,居然连连收到了央措要她转交给白学理的信。那信就和她的信装在一个信封里,因为她俩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罗雪玲狠狠地打开央措写给白学理的信,才看了几行,就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死心烂肝的央措,居然还在信中缠绵悱恻地向他诉说等待被他接回去的衷肠……她再也看不下去了,一股强大的火流瞬间从脚心涌起,直接冲到头顶,她全身颤抖,一种将她死命往外推的力量使她霍地登地跳起,蹭蹭蹭就冲出校园。心跳趋于正常的那一刻,她已经来到了央措曾经工作过的那幢大楼。心一横就开始爬楼梯,脑子快速地把痛骂白学理的思路和词语组织得格外清晰。一眼看到那间开着的办公室门,罗雪玲怦然心动,股股热血在她周身奔突乱撞,她觉得脑袋又热又胀,眼球膨胀得快撑破眼眶。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和悲痛,完全忘记了自己最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弱点,三步两步就冲到门口,却脑子一片空白地怔住了。
房间里没有白学理,只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用惊异警戒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罗雪玲,才探问她找谁。罗雪玲潜意识里已经明白此人一定是白学理的老婆,没头没脑地回答说是自己走错了地方,转身就大步离去。更恨央措,天真得如同脑子有病,看人家是如何防贼防盗一般在提防着她!害得自己恶气没出成,还差点引火烧身,铸成新的危险。罗雪玲气得三下两下撕了那封信,顺手就扔进了垃圾筒。还没过两天,央措请她转交白学理的信又不期而至,罗雪玲拈着那沓不薄的信纸,厌恶得全身都在颤抖,打开一看,又一次被气得差点吐血。央措在信中言辞凄婉,悲悲切切地向白学理述说着自己当下不如意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字里行间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他的思念和期盼……罗雪玲又一次出动了,如果再不阻止住执迷不悟、对错不分的央措,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一次,罗雪玲全没了上次的激愤和悲痛,她心里很平静,整个心思都在为一切会发生的局面做着最充分的准备。结果依然未遇白学理,面对恨不能扒开她衣服看的白学理的老婆,她再也不张惶失措,而是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假装咨询芮老师的录相带一事,尔后大大方方离去。
央措给白学理的信就像飞机里备置的降落伞,一拆信封就从里面掉出来。罗雪玲懒得再看,统统扔进垃圾筒。毕竟央措做贼心虚,从不敢在信里问起送信的事,只是旁敲侧击随便提两句。罗雪玲将计就计,在回信中将此事一推六二五,只字不提,就像根本没看懂她的暗示和提醒一样。她发誓,这个消防队员当定了,哪管你央措是被火烧心还是烧肝……作为挚友,除了救你还是救你。几天后,罗雪玲又登上了那幢她想着就来气的大楼,当然不是去送信,却见那间办公室紧闭着门。罗雪玲不甘心,接连着去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到后来,就连门上贴着的公司名称都被撕丢了。罗雪玲长舒一口气,原来,该去的总是会去的,执拗绝不是心想事成的正确途径。
到车站送别罗雪玲父女又一次让央措肝肠寸断,罗雪玲的爸爸上江城是帮罗雪玲联系工作的,央措曾无尽羡慕地听她爸爸说过,“我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不会再让雪玲回到锦康。”这就意味着,从此她俩将永远地天隔一方挂念一世。俩人难过地哽咽着,汹涌的泪河从心里汩汩流过。
家里的爱和赵鹏程的爱演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牢牢地架在了央措的脖子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