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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1月13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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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格桑花
◆ 张月桢

(接上期) 在妈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听人劝得一半”“只听过世上有剩菜剩饭,哪听过人间有剩男剩女”等等诸如此类的训斥里,央措和家里的关系变得剑拔弩张。

这一边,赵鹏程却幸福地对央措说:“你知道我家里人有多喜欢你吗?我妈说了,今年要多喂两头猪卖了给我俩攒着结婚用,等你一转正,我父母就去你家提亲……”央措皱着眉头厌烦地回道:“你烦不烦,调动工作的事不见你上心,张罗乱七八糟的事你倒来劲了……”

两人的爱情每况愈下。走在永远是飘雪加寒风的三月锦康,央措突然羡慕起孤儿来。看来,这世上的事真没有绝对的,最不幸的人,居然是最可以自由选择生活的人。

俗话说:一年好过,一天难过。在暗无天日的煎熬中,正当半年的严冬像十月的青稞被迅速收割,草甸小心翼翼地披上它华美的绿绒,羞答答泛红的柳枝发出点点绿芽时,诸事不顺的央措迎来了一个未婚女孩真正的严冬——她怀孕了。魂飞天外经脉逆转的痛苦感觉只持续了半小时,央措的心理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想生下这个孩子。尽管之前,她觉得这事很遥远,遥远得需要翻过梅里雪山,跨过澜沧江,也未必见到一丝踪影……毕竟,那是一个女人一生中多么美好和幸福的事啊!嫁与自己情投意合的男人,在他的百般疼爱和呵护中完成从女孩蜕变为女人的革命,然后两颗心同呼吸、共命运着他们爱情的结晶,幸福地等待,甜蜜地憧憬,无私地奉献……她甚至固执地坚持一种认识:女人和女孩子的区别应该是以做母亲为分界的,一个没有做过母亲的女人,不管她年龄多大,也就是个女孩子!没有体验过,没有承担过,没有付出过,她怎么可能会有质的变化?怎有资格领受“女人”的称谓?

相反,赵鹏程竟把眉头皱成了三江并流地对她说:“央措啊,就我俩目前的状况来看,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先不说我一穷二白,拿不出钱来应急婚礼营造小家,更重要的是你还是个工作不到一年,还没转正的女孩子,我俩怎冒得起这个险呀……”无须栽培和教育,与生俱来的做母亲的本能和向往被拦腰斩断,央措悲恸绝望得像迷失在了无边的原始森林里。

带着三万元钱上江城的父亲狠心决势地打算花完这笔钱,为罗雪玲在江城谋个公职。罗雪玲虽不敢参言,但三万元的概念从此沉沉地压在了她心头。央措的信就像家中那条撵路的狗,脚跟脚地纷至沓来,这些千篇一律又臭又长的精神垃圾,渐渐让罗雪玲感到了厌烦,她再没了回信的欲望,就连问声好的礼节也全部省略。这倒不等同于她不再牵挂央措……

只是央措永远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的做法,已经把她逼到了承受的底线。更何况如今,她的人生正在方方面面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已累得身心俱疲,难以支撑,就更不想看永远自我为中心的央措,冷不防就来个一惊一乍的高难度杂技表演。罗雪玲再也受不了了,只好闭目塞耳,不予理睬。

父亲住在亲戚家,从不来学校找罗雪玲。罗雪玲周末去看他,听他讲怎样走东窜西,找这个熟人,托那个旧友,怎样拼杀在人情世故的硝烟中,穿梭在关系网的战场上……看到五十多岁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未来奔波劳碌,面容憔悴,罗雪玲的心如同刀割,特别是事情遇到了巨大障碍或麻烦时,父亲那张灰败的脸,焦虑忧心的眼神……让她开始仇恨起江城来。

江城有什么好?人潮如蚁,喧嚣聒噪,乌烟瘴气,车水马龙,从不给人安宁祥和之感,浮躁的城市孕育出浮躁的市民,浮躁的市民组成了冰冷麻木的社会丛林,竟无半点人情味可言。那宜人的气候温暖的仅仅只是人的身体,却在可怕地冷硬着人的良心、凝固着人的热血。锦康哪里不好?更别提美若仙景的春夏,哪怕就是在长达半年的严冬里,依旧处处是温馨,时时有暖意,尽管没有鲜花绿草、葱茏树木做点缀,可是它在岁月更替中绽放出的奇葩,也是其他地方永远望尘莫及的。更何况寒冷永远只属于外面的世界,而人心,那颗包裹在坚硬厚实外壳里的杏核,永远保持的都是晶莹如玉的本色。

罗雪玲爱锦康,由表及里地爱,爱冬日清晨那造型样式都堪称美妙绝伦的窗花,那绝对是艺术大师们无法构思出来的上乘佳作,她常常早早起床就盯着它出神,惊叹造物主的神奇玄奥;爱从早到晚不会灭的暖烘烘的炉火,红彤彤的炭火盆,还有埋在炭灰下,让人垂涎三尺的土豆香味,那是她和弟弟妹妹最热衷的美味,烫乎乎的土豆蘸上鲜艳的红油辣椒,是她寒假最爽口的回忆;爱隆冬时节的精灵——雪花,她们化释着锦康严冬的萧条和清冷,山坡上一片白,房屋一片白,就连树枝电线都裹上了羽绒,眼里的世界银装素裹冰清玉洁万树银花,更别提身处温暖的家里,拨开窗帘观看漫天飞舞雪花的别样心情,看着它们银亮的身躯、晶莹的品质,普盖万物,苍茫大地,天地为之静默,心灵为之甜憩……透过漫天飞舞的洁白,谛听雪域世界的心语。那时,灵魂与自然融为了一体,精神世界被洗涤得冰清玉洁、晶莹剔透……

可是生长于广州的父亲却一再这样教导罗雪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这一辈子没赶上好时光,大学毕业就因为家庭出身不好,被贬到了锦康这个穷乡僻壤。窝在这样的不毛之地,一辈子无任何建树,平庸到头了。大城市毕竟是大城市,环境造就人哪!我一辈子有苦无处诉,怎能让我的女儿重蹈覆辙呢?这一次,我是拿出血本,即便倾家荡产,也豁出去了……”

罗雪玲似是而非地点头,她还在想锦康冬日的太阳,蓝得不见底的天,那样的清新鲜亮,找不到一丝瑕疵和污渍,那才是真正的天堂……

父亲的奔波继续一鼓作气,罗雪玲的隐忧却是日渐加深,尤其是她的爱情,正变成一枚钉子,一天一寸扎进她心里。毫无疑问,就凭余江平,那个学习平平,英语还随时补考的余江平,是根本不可能在江城找到公职的,而他的家庭,那个极度贫困的农村家庭,即使变卖了所有家产,能为他筹措到的资金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现实在裂变中出现了如此之大的反差,这未来的路该如何去?这爱情该怎么摆?

父亲的奔波越是见成效,活动越是有眉目,罗雪玲和余江平的爱情就越沉重越忧伤。浪漫情怀被渐渐抑制,甜蜜陶醉被慢慢激醒,难得的共处时段常常变成了忧心忡忡的论坛。余江平问:“雪玲,你留在江城了,可我明年却无法留下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罗雪玲心里更没底,只有故作镇静地安慰他:“你先别急,到时我跟家里说说,看看能否帮你也跑跑看。”余江平更忧伤:“如果你家里根本就反对我们的事呢?”罗雪玲泪花闪闪:“除非,除非是你放弃我,我今生非你不嫁,言出必行。”“我早想好了,今生非你不娶。” ……在时光的流沙中,央措的灾难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十倍地到来了。

强烈得喝口水都得吐上半天的妊娠反应,轻轻松松就把央措击得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照此下去,怎保得住那份清水无虾却又实在丢不起的工作?在床上躺了十多天的央措终于走进了医院。按照医生的吩咐躺在手术床上时,巨大的羞耻感让央措觉得天塌地陷、世界毁灭。在惊心动魄中央措第一次下定决心,不管将来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她一定和赵鹏程牵手走完风雨人生。俩人刚省吃俭用为未来的小家攒够一台电视机的钱,赵鹏程毕业在即的妹妹就来信说,邑湖最大的电力企业到她们学校招人,如果本人愿意交纳1500元户口安置费,就可以进这家企业……唉,怎么办呢,只有念天地之悠悠,赶紧把钱汇出去。

暑假里,憋了整整一年的央措鼓足劲要出去小游一番,她捏着那几张能照出血丝的两月工资,真恼火它怎么就那么少,要不然,此次游玩的目的地最少也是江城。罗雪玲一直不来信,也不知她的工作联系得怎样了,能去看看她该多好……但念滚滚红尘,知足常乐即是幸福,她还是激动地打开箱子,翻出沉寂在箱底一年的靓装,欣喜地出发了。

家里终于被央措石头上泼水对牛弹琴的我行我素逼得狗急跳墙,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对央措采取了另一种方式。天天要她回家不是忙这事就是干那事,先不说什么百善孝为先的大道理,就凭她从小到大直到走上工作岗位也不曾为家里出过一分力花过一分钱的事实,她也没有不遵命的理由。帮凶姐姐那头也空前的事多,就像离开了央措她就不过日子了似的。这一系列渗透措施,尤如把央措丢进了洗衣机里予以标准洗涤,向左转一阵,又向右转一阵,尔后再飞快地脱上一阵水,等她从洗衣筒里被拎将出来时,早被搅得昏天黑地、晕头转向。

简单的事务劳动不仅没让央措累得喘息不定,反倒给她提供了巨大的理性思考空间,她开始冷静地思前想后,从更现实更客观更全面更长远的角度出发,去思忖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以及如何取舍?

比之刀山火海这些宏伟抽象的困难,爱情不过是双时尚漂亮的夹脚鞋,没有人会选择让它把自己的脚磨出血泡而不离不弃。央措开始双管齐下地为她的分手计划添砖加瓦了,她一边清空脑袋里所有的干扰和混乱,丝毫不懈怠地投入到唯一能真正救赎她脱离苦海的声乐学习中,一边密切关注和催促赵鹏程调动工作的事。赵鹏程惟命是从,却时时处处表现得比央措沉着稳重且实际得多。国庆节发了450元过节费,一台乳白色的双缸洗衣机马上被他神气活现地抬进了央措的宿舍,央措从舞厅领到了600元劳务费,他分分钟把它换成了一套组合音响,他还胸怀夸父般信念地说,一定要在年底把电视机弄到位……不能跟他明说一切的央措,感觉自己正被凌迟处死。

一次在赵鹏程的小姨家聊天,央措好奇地问:“辗米机和脱粒机的区别是什么?”赵鹏程呵呵大笑着给她做了解释,他姨父紧接着讲了一个关于知青的笑话,说什么当年来农村下乡的知青,居然把农民田里的秧苗割了当韭菜去煮吃,结果闹了天大的笑话……在场的人全都笑得满地找牙,敏感的央措却打死也笑不出来,她认定这是他们一家人借古讽今在嘲笑她的无知。于是,二话没说就从笑声中起身回了学校。

突然,一声震耳的推门声伴随旋风刮了进来,只见赵鹏程怒气冲天地站在她的面前,抓住央措的胸襟把她推倒在床上,怒狮般吼叫着: “看老子今天不揍扁你!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平时你跟我任性闹别扭我都不计较了,可你居然在我的长辈面前让我这样下不了台!我那么爱 你,你却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打一声招呼就偷偷溜掉,让我在亲戚面前难堪。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干?” 拳头像冰雹一样落在央措的脸上,身上,任凭央措怎样捂着头哭叫躲闪,赵鹏程依旧又打又骂:“你心里有想法,为什么不跟我讲?你这样不给我面子,我算什么?你叫我今后怎样在家族中做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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