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是农家之宝。过去农夫耕田种地,都离不开牛。耕牛看上去,其外貌不像马那样威猛雄豪,但它忠诚、无畏的品质,却为人们所称颂。
冬去春来,农夫与牛一起播种着新一年的希望——犁头深深掘进沃土,牛紧绷肌腱,默默前行,身后掀起了泥土的波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潮湿的腥香。
也许因为是农家的孩子,我对牛有着种种的记忆。小时候有一年夏天,村里有一农户养的黄母牛因没照看好而病得奄奄一息,不能再下田耙地。为了减少损失,生产队长决定把牛宰杀出卖。母亲知道后大为叹息,把这件事告诉刚从大队部工作回来的父亲:“若下苦功料理,那头牛还能活下,千万不能就这样宰了。”父亲听后说:“我家试着领养下来吧。你去找队长,好歹把牛牵回来……”只见那头母牛皮毛脱落,瘦骨嶙峋,在村头榕树下合着嘴呆头呆脑,盘腿卧着,两眼泪汪汪,肩膀上掉了几块巴掌大的皮肉,血迹斑斑。几只可恶的苍蝇停歇在它的伤口狠叮猛咬,给人带来一种无言的伤感。
母亲说这头牛很可怜:当牛犊时天生两只头角长不出,农事忙,它还未换牙就下田干重活。成龄后有孕在身照样拉耙负犁。一次行动慢了,被队里一个性急的社员抡起鞭子一顿猛抽,边打边骂,结果肚里的小牛给打掉了,此后,它再也没有怀过胎……
为了让这头病牛活下来,母亲忙里忙外请牛医寻牛药,最不便的是喂药,要七手八脚掰开牛的嘴巴,才能把竹筒里的药汤灌下。我和姐姐弟妹上学去,家里的活帮不上。母亲起床煮好早饭后就出门割草,当汗流浃背挑着满满两筐嫩草回来时,太阳开始升起了。母亲每天清扫牛舍,晚上燃起一小堆寻来的草药用来为牛驱蚊。夜里打雷下雨放心不下,戴起竹笠捧着油灯到牛舍里外察看,恐怕什么地方透风漏雨。
在母亲的护理喂养下,牛终于安然活下来。原先脱落的毛重新长出,皮色黝黑光亮,腿脚壮实,两只大眼睛闪动着一种异样的亲昵。母亲的心血没有白费,她消瘦的脸上溢满喜悦……
那年秋收之后,到了冬种时,黄母牛又开始下田犁耙了。一垄垄、一沟沟是它前进的足迹……阿草叔在犁地,我们四个小伙伴在后面拾起刚挖翻出来的番薯,然后跑去田埂边搬来石头土块,垒起两个小灶,放上瓦片,将洗净了的番薯用小刀子切成一片片,摆在瓦片上,拿来柴草点着火烧起番薯片,香喷喷的番薯片惹得我们抢着吃……而阿草叔和母牛却流着汗继续犁田……
每当学校放假,我就当起了放牛娃,开始了有趣的牧童生活,每天早晚牵牛到坑畔水草肥美的地方放养。天上白云悠悠,沟中流水潺潺,山坡山花掩映,牛的脊背上,驮着我的憧憬和理想。奶奶唱过的那些古朴的歌谣,仿佛在耳边回响。
如今正是春耕时节。不少农家已经实现了机耕化。那次去外地旅游路过一处乡村,见一位农夫正在田野犁地,我忙停下来,拿出数码相机拍下了农夫和牛劳作的一幕,亦勾起了我童年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