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总是雨纷纷,雨越下越大,金沙江边水葬场那堆岩石经雨洗涤,一尘不染地静卧在苍茫的暮色中。石中供奉着我祭母亲的祀大碗鸡豆凉粉,碗里的大蒜花椒等佐料缓缓地溢出着雨水流到了江中。雨淋湿了头发,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越过眼前的凉粉,静静地凝视江面。
母亲离开我己经6年,似水流年己经带走我全部的哀思,清明节我不会再哭,然而一坐在水葬场,混浊的江水又一次让我沉缅到失去母亲的痛苦中。母亲己经走了,随洁净的江漂流到遥远的天堂。或许是牵挂太深太重,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她都会走进我的梦中,梦境里弱不禁风的我追赶着,企图捉住母亲飘荡的衣袂,把母亲紧紧地拥抱在怀中,就像小时候她拥抱我一样充满疼爱与呵护。可我始终捉不到飘忽不定的母亲,她在我的呼唤声中徐徐地飘向远方,渐渐与深黑色的雾霾融为一体,消失在轮廊依稀的山脉中……母亲啊!您听见儿子思念的眼泪悄落地的声音了吗 ?
6月21日是母亲的忌日,那一天母亲走了,没来得及留下支言片语的遗言就匆匆地走了。当我闻讯后从加油站失魂落魄地跑回家时一切都晚了,母亲安祥地躺在床上。想起母亲的养育大恩,想起从此再也没有母爱的温暖,巨大的悲苦让我欲喊无声欲哭无泪。母亲被病魔折磨得瘦骨伶仃的身体在白炽灯的晕圈下愈发显得憔悴。
妻子点燃一盏酥油灯放在母亲的床头,柔和的光芒在母亲的身上四处洋溢。 在我眼中,母亲是个坚强善良的女性,她像一棵参天大树,用弱小的身躯撑起整个家庭。勤劳的她数十年不停地劳动,用汗水抚养我们成长。母亲从家乡带来了做鸡豆凉粉的手艺,第一个在奔子栏支起凉粉摊点,用卖凉粉的收入供我们读书。做凉粉是劳动强度比较大的重体力活,从研磨鸡豆到凉粉出锅要持续不停地劳动十几个小时。母亲起早贪黑地经营凉粉摊点,卖凉粉从不斤斤计较,态度和蔼老少无欺,做的鸡豆凉粉色香味俱全,食客都是回头客。那时儿女们在外读书,父亲又要上班,就靠母亲独自一人把凉粉摊经营得有声有色,她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不停运转。由长期风餐露宿,母亲患了十分严重的类风湿疾病,手脚关节畸形肿大又找不到对症的特效药物。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承受病痛的折磨。最后,母亲完全瘫痪,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她只能躺坐在轮椅上忍受病痛的拆磨。
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母亲极不适应一日三餐由人侍奉的生活,8年来每次喂她饭,她总是有唠叨不完的愧疚。其实应该愧疚的是我,做为儿子,孝敬父母是分内的事,但我做得太少太少。 那时侯母亲在家乡已经没有同辈的血缘亲人,但眼睛里装满了浓浓的乡愁……
母亲去世后按照奔子栏的丧葬风俗进行了水葬 。天蒙蒙亮,妻子就把诵经师接来,为母亲诵念经文。一张大供桌上,4排净水铜碗里盛满敬佛的净水,另一张供桌上,两百盏酥油灯同时吐着暗红的火苗。佛号声声中,送葬的亲朋好友簇拥着母亲的骨灰盒来到金沙江畔的水葬场。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引领送葬队伍诵念玛尼经文后,水葬师庄重地将母亲的骨灰洒向江面。泪眼婆娑之中,我仿佛看到看母亲慢慢地随波逐流到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