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可以循借文字,慢慢找到内心的光亮,很多事情都可以从容地接受,就连行走也变得坦然起来。在我过去30多年的人生里,行走已然成为一种习惯,而内心也渐渐变得沉静。 ——题记
重镇叶枝
从巴迪沿澜沧江顺流而下26公里后就到达叶枝镇,“三江之心”果然名副其实。叶枝坝子被叶枝河、同乐河与澜沧江环抱着,大片的稻田里,一年四季呈现不同的斑斓,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里的生活节奏平缓而惬意,一切都怡然自得。
春季的叶枝,金黄的油菜花引来无数的蜂蝶,勤劳的农民忙着春耕备耕,黑色的厩肥一团一团好似奶牛身上的黑斑,点缀着田野。夏天,知了扯着嗓子鸣叫,遮天蔽日的核桃林成了人们的庇护伞,沙壤地里出产的西瓜换来一整夏的惬意。秋季的田野像是洒了满地的金子,稻海掀起金色的波浪,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桂花香。就连冬季的夜晚也格外有生气,农闲的人们或三三两两闲话家常,或围在“三江司令府”门前的小广场跳起纳西舞。
72岁的和平光是土生土长的叶枝纳西族,父亲曾经被土司派往纳西文化发祥地白水台学习东巴文化,学成归来后成为当地纳西族村落的东巴, 主持祈福祭祀等事宜。父亲的见识是在与南来北往的客商打交道时不断增长起来的,他毅然把唯一的儿子送进学堂,鼓励孩子学习汉族的先进文化。遗憾的是,父亲过早的离开了人世。但和平光因为识文断字,在艰苦的年代里长期担任村里的会计,成家后将所有的儿女送进了学校。
现在的和平光,含饴弄孙,每每回想往事,感恩于父亲当年的举动,但也为没有学到父亲的东巴文化而稍显遗憾。和平光年轻时曾经是乡里“满江红业余文工队”的成员,略通音律,会打快板。现在,他和几个老伙计一同组织起“叶枝纳西古乐团”,时常聚集在土司衙署门前,弹奏古老的音乐。
土司衙署是叶枝镇较有特色的建筑。始建于清朝乾隆年间,融汇了汉族、藏族、白族和纳西族的建筑风格。在老人们的记忆里叶枝土司衙署建筑布局为: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走马转角楼,包括大门、碉楼、会客厅、公堂、厢房、黑神殿、经堂、马厩、后花园等,建筑主次分明,自成院落,门窗格扇做工精巧。土司府四周筑有高高的围墙,四角建有碉楼。整个建筑总占地50余亩,建筑面积约为33500多平方米,有大小近两百间房舍。可以想象,当年的土司衙署是何等的显赫与气派。
曾经,王氏土司是明清以来“茶马古道”贸易的主要组织者和保护力量。第9代土司王嘉禄亲命下属在独龙江一带埋下界桩,那一批刻有“北路土司界”字样的界碑成为中印战争及1960年中、缅勘界时的唯一证据,为祖国的领土完整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300多年间,它的名字一变再变,从“三江土司府”到“三江土司衙署”,再到“三江司令府”。唯一不变的是,它为滇藏“茶马古道”所发挥的作用。
尽管历经几百年的风雨,但破败墙垣上的壁画墨迹和檐角下的龙头雕饰,引人注目的碉楼,写满沧桑的百年老槐树,还在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与繁荣。
近几年来,各级各部门加大了对叶枝土司衙署的保护力度,实施了维修保护工程,部分建筑物得到恢复。土司衙署也被列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单位。叶枝作为茶马古道上的重镇,以它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丰富的人文风光和自然风光,迎来了更多的游客。
从叶枝镇沿江下行5公里,在德维公路的岔路口处,修葺一新的同乐山寨接待站已经建好。从岔路口到同乐山寨长达五公里的路面也已经硬化成水泥路面,沿途的设施都充满了傈僳族特色。沿同乐河逆流而上,水磨房依然不辞辛劳的工作着,氤氲的水雾使空气分外湿润。
最具傈僳文化特色的同乐山寨,建在海拔2700多米的山腰上,以木楞房为主,背山面水呈阶梯状分布,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站在山寨对面远眺,如同一幅完美的画卷。
每一次到山寨,都会去王大爹家。王大爹是同乐山寨里为数不多的有文化的老人,经营着一间小卖部,卖的都是村民的生活必需品。每一次除了问候,我都会跟他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偶尔会坐在火塘边,听他讲村里的故事,看着他娴熟的往碗里加盐和自制的漆油,倒入煨好的茶水,赶紧将递过来的滚烫的包谷花放进嘴里,漆油茶与包谷花是最好的搭档,茶香浓郁,包谷花香脆,木楞房里飘出王大爷爽朗的笑声,院里的小狗惬意的眯着眼打盹。
县里先后在同乐山寨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用于基础设施的修建,也因为此,村里的环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傍晚,沿着青石板铺陈的小径行走,袅袅炊烟里,不时传来阵阵鸡啼犬吠,饭菜的飘香过后,村民们聚在一起,挑起欢快的“阿尺目刮”。那独特的音律、欢快的舞步宛如三江流淌的欢乐与激情,扭动的身躯、铿锵有力的跺脚,仿佛在告诉全世界,傈僳族与大自然斗争的勇气、豪气和开辟生活的信心、毅力。
下榻在村里的接待站,坐在静谧的院里,看满天繁星, 不知道哪一颗是王大爹。山寨越来越好,来的人络绎不绝,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吧。
简单的吃过早餐,告别同乐山寨。回到镇里,和朋友结伴启程前往查布朵嘎。查布朵嘎位于叶枝镇拉波洛村境内。距离镇政府15公里,在连续行走6个小时后,终于到达查布朵嘎。途中最让人眼前一亮的当数拉波洛成片的珙桐林。微风轻拂,鸽子花好似张开的翅膀,跃跃欲飞。
终年积雪的查布朵嘎主峰高4800米,也是维西境内最高的山峰。查布朵嘎山峰脚下有一个湖,当地人叫“罗打喝”,也叫“麻几娃”,意思是最大的湖。6月的麻几娃湖边杜鹃花绚烂如霞,山上积雪渐融,雪水从山头飞流直下,仿佛洁白的哈达。雪山、草地、飞瀑、山花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宛若仙境。晚上,我们就在“麻几娃”安营扎寨。
第二天一早,我们继续从“查布朵嘎”渐渐往东,赶路加之缺氧的现象,我们走得很慢,天空下起大雨,同行的伙伴中有人体力不支,我们只能提前踏上归途。查布朵嘎之行只能遗憾的戛然而止。幸运的是,我们在海拔3000米的地方看到了树形高大的杜鹃林,颜色深深浅浅的杜鹃花需要仰视才能欣赏到,湿润的空气里,阵阵花香扑鼻而来。海拔高差不同,杜鹃的品种也各不相同。4000多米的地方生长的杜鹃高度只有30至70厘米,3800米的地方的杜鹃大约1.5米左右,2800米至3000米的地方,树高3至5米。因海拔而有宽叶、细叶之分。
据向导介绍,查布朵嘎由10多个大大小小的湖群组成,景色各异,各具韵味,珍稀动植物自由繁衍。天气晴朗的日子里,站在查布朵嘎山上,西边的怒江风光和东边的澜沧江景致尽收眼底。放眼北望,梅里雪山太子十三峰就在眼前,回首南眺,哈巴、玉龙雪山晶莹剔透。
为了这些美景,我们和查布朵嘎的缘分从此开始。
叶枝镇新乐村是傈僳族音节文字的发祥地。上世纪30年代,哇忍波创造的傈僳族音节文字,是中国最后一个认定的由本民族发明的少数民族文字。作为当地第20代祭师,哇忍波用自己新创造的文字记录了24部祭天古歌,涉及文学、历史、天文、历法、巫术、医学等方面,并绘制了傈僳太极图,展示了惊人的智慧,为后人发掘、研究、传承傈僳族文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行走在叶枝,土司衙署门口卖菜的大爷大妈们会善意的和每一个外乡人搭讪,告诉他们如何到达各自的目的地,无论到哪家,夏天解暑的西瓜,秋冬酸酸甜甜的桔子任你吃个够。
新农村建设让道路变宽,房屋变美,环境变靓,但老人们还是怀念王氏土司修建的土墙,怀念茶马古道上渐行渐远的马蹄声。还好,那一声声断断续续的洞经古乐,一句句不曾遗忘的纳西腔调,依然是游子最后的精神家园。 (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