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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4月13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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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的代课生涯
——渣日支教回忆录
● 习建莲

1994年的9月,那一年,我才十六岁,我受使命感的驱策徒步穿越高山和雪岭,来到了中甸县三坝乡东坝村渣日村民小组。站在山头,触目皆青,而我满心皆是坚定。

我的学生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的甚至比我年长。但他们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敬,仿佛在我身上有一样他们所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仿佛仰躺在除了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的夜色里,看到星星和月亮的眼神。我把自己的少女时代,青春岁月献给了香格里拉最默默无闻的村庄。在潮湿阴凉的草席上,在总有烟尘雨点落下的屋檐下,在雄伟的山脉面前,在颗粒如金的一粥一饭里,我捆住了自己的双脚,却打开了一双眼睛。我看到这里的孩子是如何在脏污的面庞上绽放出灿烂如金的笑容,见证他们每个人,都像一头跳跃的藏羚羊,越过陡立如刀剑的峭壁悬崖。

结缘渣日

从初中毕业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我未来唯一的命运,就是为生活劳苦奔波。因为,家里已经没有条件继续供我读书。我毅然决定到招聘处申请到渣日村代课教书。这是一个比较艰难的决定,因为这等于将自己的整个青春都耗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

当时农村师资紧缺,即使我只有十六岁,可在当时,初中学历已经是一份了不起的通行证了。不久后,通知下来了,我的申请被通过了,这也意味着我将第一次走进渣日。那里离我家只有一百多公里,高山沧桑,土地冷峻,百里无人烟,我甚至无法想象到在那里住着一群人,他们的孩子也和所有普通孩子一样,渴望知识,想受教育。在某一天天光未醒的凌晨,我和父亲牵着满载生活物品的马匹徒步前往渣日村。

一路群山绵延,茂密的森林只有骡马才能穿行而过。山高坡陡,时时要注意脚底。沿途罕有人迹,就这样,一对父女,一匹马,从清晨走到了中午,也没有走完这段旅程的一半。

太阳在七点多的时候就隐没在了大山的深处,没有路灯,我们在漆黑的山区里又走了三个多小时。树丛上空的月亮又远又亮,月光洒在落叶上散发出温柔的光。我们在月光的指引下找到了渣日村的方向。抵达渣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路途十分不易,但这只是我三年教书生涯辛劳的开端。

渣日印象

渣日村分为上渣日与下渣日,两村人的生活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同,却相隔三十多公里,两村人平时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下渣日土地广阔,村民以种植业为主,上渣日村民占据地形,大多以畜牧为生。

学校建在离上村不远的一座小山背后。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所学校都不像学校,但在当时,这间木楞房,是村民们唯一有能力搭起来的殿堂。

刚去的时,我就住在学校里,风起的时候会摇晃,阴雨的天气会漏雨。父亲带我来到渣日村后并没有马上回去,他怕我会害怕,就留下来照顾我,父亲为我料理的三餐只是简单的包谷面搅拌而成的罗锅饭,却包含着浓浓的父爱。

学校只有一间教室,大部分时候挤满了各种年纪、各种身材,眼神懵懂的孩子。他们手中学习工具一应俱全,但没有人带课本。刚开始时,唯一的课本在我手里。我给他们念课文,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但他们都聚精会神,眼神里充满了对大山之外的向往和憧憬。我的教学工作,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展开了。

三、温暖的记忆

在初来渣日的日子里,这间白天我用来教书授课的教室,就是我晚上起居休息的地方。交通不便,资源短缺,煤油灯火更是少数人家才有的奢侈品。如果要照明,只有拾取山里的松明照亮夜晚。可即使是树上可摘的松明,也被村里的人捡干净了。黑灯瞎火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能听见父亲入梦后的轻鼾,我便知道父亲就在离我不远的身边。因为有父亲陪伴的这份安全感,我才能安然入眠。

但是时间的脚步却不肯为我而停留,父亲在照料了我一个月生活之后,农忙季节转眼而来,父亲的陪伴也将止步于此。

我很难想象往后父亲不在身边的日子,即使我已经站在那又窄又矮又很破旧的讲台上,授课育人,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身在异乡的酸楚让我无处释怀。而当我最迷茫的时候,上渣日村村长出现在我面前。他一听说父亲要回去了,立即提出要将我接到他家中。

我还记得这位可敬的村长,在我初到渣日村时,他曾热情地接待过我和父亲。他为人亲善,将家里的三个孩子都送到学校读书。但除去村长头衔,他和普通的渣日村村民没什么不同,生活清贫。除了夫妇二人与三个孩子,尚有一位老人,一家六口共住一间草楼,已经是十分拥挤且不堪间隙了,哪里还有地方能容纳下我呢?

但是村长却执意要把我接到他家去。他淳朴的眼神与坚定的话语,时至今日我仍历历在目,且让我感激涕零:“怎么能让老师独自待在学校里呢?可不能再赶跑一位老师了啊。”村长为了村里的教育奔走多年,学校的建盖也是他努力的结果,现在村子里好不容易有了一位老师,怎么能因为这个客观原因再一次让孩子们失去入学的机会?

父亲将我委托给村长一家照顾,便放心地回家耕种去了。村长家在上渣日村,住的地方是一栋颜色灰暗的草楼,煮饭做菜都在外面的厨房,猪圈随意地搭在旁边。人的味道,蔬菜瓜香,以及猪粪的熏臭出乎意料地和谐相处。

我与村长一家六口共挤一间草楼,彼此呼吸都近若可闻。村长的三个小孩睡在隔壁,他们在课堂上都是勤奋好学的学生,上学间隙,大孩子到田里帮衬,为村长送去饭食。小一点的也可以捡柴、喂猪了。村长夫妇在另一个房间压低了声音计算这一季家里的收成,收获不如预期的日子,两人也未表露出过多的沮丧。他们的生活艰难而辛苦,但他们对生活都充满了希望。结束了这一天的辛劳,大家纷纷上床,在睡梦中发出细腻的呼声。

我与他们住在一起,从未感到寄人篱下的辛酸,相反,在草楼里的时光,是我在渣日村最温暖的记忆。他们容纳我入住他们的家里,却不把我当作一位客人,而是直接将我视为了他们家的一份子。

一年到头,村长家的饮食大多是清淡苦涩的包谷面饭,为数不多的几次吃肉机会,都会叫上我。

在难得的日子里,或是家中发生了些什么喜事,趁着高兴的劲头,村长会拿出封存大半年的腊肉出来。这块腊肉对村长一家来说是最好的食物,孩子们围着饭桌,盯着饭桌中央那盘腊肉,油然而生一股庄重的感觉。待我们在饭桌前坐下后,村长笑嘻嘻地站起来,在总结最近家中大事之前,第一个往我碗里夹了一大块腊肉。

村长没有机会接受教育,但他对教育的看法却与大部分村民不一样。很难想象在那个世纪那个年代,一个一辈子扛锄犁地,一生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民会有通过文化来改变命运的想法。

村长对知识的渴求体现在他的三个孩子身上。在忙完农活,回到家中,他最大的惬意不是躺在茅草上休息,喝一碗妻子递上来的包谷稀饭,而是让三个孩子围着他,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讲述课堂上学到了什么知识,老师念了一段什么课文。这时候,村长的眼睛就会眯起来,弯成一个幸福的弧度。他仿佛通过孩子们的讲述,看到自己坐到了课堂里面,实现了小时候上学的愿望。

正是这样一位可敬的村长,提供我遮风挡雨的地方,支持我在渣日村的教育工作。

教书之外

即使有了村长在背后挺力支持,我在渣日村的教学工作,仍然开展得十分缓慢,举步维艰。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到校学生人数浮动极大,最少的时候,只有四五人。问题并不在学生身上,而是出在学生背后的家庭里。无论是上渣日还是下渣日,像村长这样拥有教育意识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村里的生活闭塞,他们穷其一生,也未必能有机会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无法想象知识将会带给他们怎样的改变。就算有心让孩子上学,转眼看到家中破旧的环境,田地干不完的活,也只好作罢。

而刚刚从学生变成老师的我,最初只是把这个当成一项谋生的活计罢了。可是当我在给他们上课的时候,看着孩子们那一双双迷茫而渴求的眼睛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是一名教师,我的任务不只是要教给他们知识,更要开拓他们的眼界,让他们变得成熟,成为有用之人。

十六岁的我在心底发生了蜕变,那就是要对得起孩子们喊我这一声老师,要受得起孩子们尊敬的眼神。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意识到,我的责任不只是在讲台之上,还有一部分在课堂之外。身为山区的代课老师,我的职责不仅是传授学生知识,还需要唤起村民对教育的意识。

在来到渣日村之前,我从未想过我将会在村民的文化教育间担任这样的一个角色,也没有想到,试图说服当地村民让孩子们丢下锄头,扔下系羊的绳子,拾起课本去上学,是一件比管理课堂更艰难的事情。

下渣日村的情况是令我最为头疼的。下渣日村与上渣日村相距三十多公里,却是一派完全不同的景象。这里山原平坦,牛羊成群,下渣日的村民从大自然身上获取生存的资本,照料这些家畜,需要更多的人力与精力,养殖者可以更直观地从牛羊的数量上看出收获。

下渣日村本该是上学年纪的孩子,不去上学,都去赶放牛羊。这些孩子中,有的曾到我的课堂去过听过课,他们仰头听课的神情,眼睛清澈发亮,仿若一只只沐光的羔羊。但是没过几天,听到家中长辈的声声呼唤,就又回到牧群里去了。

从学校到下渣日村里去的路处处充满了陷阱,山高路险,道路坑洼,若是下了雨,随时都要提防着脚下的土地,担心会不会突然滑落下去。

为了让下渣日村这些放牧的学生能重回课堂,我一个人从上渣日村出发,徒步穿越山林,一家一家地敲开下渣日村户们的门。对于我的到访,村民们表现出了十分的惊讶,一时竟想不通,我是来做什么的。待我阐明来意之后,他们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上学?为什么要上学?学语文可以让羊的肉变得更肥吗?学数学可以让牛的数量变得更多吗?既然填不饱肚子,读那些个书有什么用处吗?他们可能从来没有思考过,也从来没有意识到,是什么蒙蔽了他们的眼睛,束缚着他们的手脚,使他们在这片山区里画地为牢,祖祖辈辈只能养牛牧羊。

文化的匮乏是他们贫穷的根源,可他们对此毫无意识。面对这些村民,我只好坐下来,拿出比在课堂上还要多出一万分的耐心告诉他们,孩子们接受教育的重要性。

每面对一个孩子的父母,都是一场长达数小时的硬仗,一天下来,我所能走访的地方,不过两三户。每次还得趁着太阳还未沉落赶回上渣日,否则等天一黑,熟悉的山路也会变得陌生而狰狞起来。第二日起早,又迢迢远赴下渣日,继续昨日未完的思想工作。我便以这样的方式,走遍了整个渣日村。

无法获得家长的充分支持是我对教育工作力不从心的开端,此时,教学条件的艰苦也开始渗透进我的方方面面。这些都是我来渣日村前始料未及的事情。

大山的救赎

虽然我已经为村里的教育作出了不少努力,但村里只有少数的人家愿意配合我的教育工作,学校里的学生依然来得稀稀落落,有的家庭甚至把孩子关进家门,阻止他来上课。

我站在讲台上,看着一双双初生之犊般的眼睛,他们沉默得像小羊一样。我恍然想起我读书时代的情景,几十名学子齐聚一堂,翻书声、发言声连成一片。但是在这里,这些声音都不存在。

学生手中没有书本,上课不知道提问,一脸懵懂。我联想到他们的家长们在我面前诸多推辞的神情,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油然而生。有时,这种不满的情绪会从我的心里,浮现在我的脸上。

大家看到我的脸色,更是大气不出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整个学期。我一年只有两个假期,寒暑假回到久违的家中,家人们的悉心照顾是我最大的慰藉。可我还是常常想起渣日村的孩子们,想着放假时的他们也许在帮衬家里,喂鸡放羊。这是一群极不容易的孩子,在荒凉大山的夹缝里生存。我对自己说,下次见到他们,一定要对他们好一点。

但是新的学期到来,教学困难接踵而来,经济成为我最大的软肋。我忘却了自己对孩子们的承诺。即使每个月国家都会发给我180元的补助,但对这座风雨飘摇的学校,对这群贫寒学子们来说,仍远远不够。每个月拿到工资时,我的心里来不及喜悦,便开始计算着可以用它换来多少教学用具。这封装着微薄薪资的单薄纸袋,支撑着渣日村的学校。

在没有电视、没有报纸,交通不便的年代,我在这座遗落世外的小山村与外界唯一的联系物品只有收音机。我用一个月的工资托人帮我买了我人生中第一台收音机,有了它,我才觉得,我还没有与外界的生活彻底脱轨。

我从村民或村长口中了解到,在我之前,也有很多老师来过渣日村,但是教学环境苛刻,因为没有住的地方,一开始只能住在教室,在地上随意铺个草席,便是一张床了。冬天夜里常常盖不暖,山风从窗户里袭进教室的四面八方,夏天又闷热异常,容易滋生虫子细菌。如果脏乱的环境尚不足以吓退这些年轻教师们的话,那么常常吃不饱的伙食,这些种种原因,他们甚至觉得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了。都没有坚持到最后,纷纷放弃教学的理想,逃回家里了,可能就是他们纷纷申请调离渣日村的主要原因了。

听到这些代课老师的情况后,我更要感谢给予我帮助的村长一家,如果没有村长,我又怎能坚持这漫长的三年时光?

我无法对上级哭诉,却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也无法使顽固不化的村民们开窍。于是我的情绪开始失控。我这群亲爱的学生,只好直面我扭曲的情绪。

我面对沉默的教室,底下无言的面孔,心中挤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无法再对他们怀有一点包容力,常常为他们的一点小错大发雷霆,使得这群小心翼翼的学生们手足无措。每次生完气,我又陷入了深深的后悔。在孩子们身上发泄情绪对缓解眼下的危机毫无帮助,反而只能显露我心底的懦弱。

这些孩子从未走出过山村,我一变脸,他们就像老鼠一样躲了起来。第二天也没有再来上课。

这些被我声色俱厉过的学生中,有的甚至比我年长,但在我面前,依然任我教训。来上课的学生本来就人数稀少,要是都被我吓跑了,那我还上什么课呢?我只好在第二天,一个一个地走进这些学生们的家里,劝服他们继续回学校学习上课。

有的家长对文化人存有一种毫无道理的偏见,他们把孩子护到身后,挥舞着手臂让我赶紧走。有的家长依然客客气气,婉转指出,教书是我的责任,而教训孩子,则是家长们的责任。

在我此前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遭遇过如此糟糕的境遇。我甚至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严重怀疑。

学生们信任我,将我当作人生的导师,而我却连自己的负面情绪都无法控制。如果连我也满怀绝望,又有什么资格去教导这群满怀希望的小孩?

最后,把我从低谷的困境中拯救上来的,还是我的学生们。

我登门拜访,希望学生们继续回学校上课,不要受我影响。结果第二天,我真的就在课堂上看到了他们的身影,看到他们依然叫我老师,依然充满了笑脸。

我发脾气或许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在我道歉之后,他们一扫不快,就像拍拍屁股上的尘土,重新接纳了我。

我与他们过着一样的生活,承袭从雪山吹下来的冰凉彻骨的冷风,跋涉长达几十公里的路程,住高矮不齐的草楼木楞。我与他们共同呼吸,仿佛变成了和他们一样,扎根于此地的野草。

山村学校的教育资源依然没有好转,可我的心境已有大大的改变。是孩子们的宽容和笑颜,让我对这片土地抱有怜悯,这也是大山对我的救赎。

走出大山

在这里,孩子辍学是常有的事。一个学期过去,新的学期到来,有新面孔加入,但有些学生,还没等到毕业,却从此不见了。

班上的学生,我都能一一喊出他们的名字,对于这些辍学的孩子,惋惜之余,我还在课后走访他们的家庭,询问辍学的原因。

有的家长支支吾吾,有的家长却理直气壮地告诉我,家里需要劳动力,不念了。学生躲在家长背后,露出半个胆怯的脑袋望着我。在他们心中,我也许是希望的火把,可此时此刻,我什么也做不了。而我的学生,还没有把我的课程学完,就要被迫先一步接受现实教给他们的东西。那就是对命运的无法掌控。

我往返上渣日与下渣日村,走进一家家赤贫如洗的家庭,费尽心思地企图把孩子们重新带回课堂上来。家访的次数多了,有些人家远远看见我走过来,一转身赶紧将大门闭起。

与村民们之间的动员抗争,是我在渣日村中做的最耗神费力的一件事情,这些曾和我接触过的村民们,和孩子们一样,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除此之外,自然与天气也是我的代课生涯中不可忽略的。学校盖得简单草率,几根木材,很难想象它在狂风骤雨下面会有怎样的表现。一到下雨天,我们就停课,一来是下雨时的山路太不安全,二来则是因为,学校的屋顶无法抵挡或棉细或瓢泼的雨滴。在上课时瞥见窗外天气有变,我便放下课本让学生们赶紧回家去。

但大自然也不尽是凶残无情,它也有温柔的一面。遇上了惠风和畅的日子,我会带着学生外出教学。他们对户外的热情比在枯燥无聊的教室里要高昂得多,在山丘上,在落叶成席的林中,我教给他们花开叶落、万物荣枯的奥秘。在此之前,他们住在山里,吃在山里,对山的一切了如指掌。可他们从来不曾像此刻一样,如此接近地聆听大自然的秘密,此刻,他们仿佛就是大山里的精灵。

我在自然天气的阻碍下弯腰低头,在顽固的村民身上受到许多挫折。但第二天,我的学生们认真而热情的学习态度又使我感到鼓舞,让我精神抖擞地,继续在教育事业走下去,这群可爱的学生是我在渣日村代课三年,驻留此地的最大一部分原因。

三年对人漫长的一生来说很短很短。但是在渣日村的这三年,却对我意义非凡,因为这段时间不仅在我脑海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我决定在教师这一伟大的行业里继续前进下去,即使离开渣日村,我也会在别的地方成为一名值得尊敬的教师。

代课期间,我仍然没有放弃任何学习的机会,一部字典是我唯一的学习工具,几乎被我翻得稀烂。如果说知识是一片海,那么这本《字典》就是我唯一的船桨。

1997年7月,经过成人招考,我被师范录取,也意识到学生们的成长飞快,我也渴求在更上一层楼。一边自学师范课程,仍不忘我的学生们,一边为他们上课。后来离开渣日村,不再代课,我继续艰难地修完了大专课程和本科课程。在别人看来,我是个意志坚强的女教师。但在我心中,我知道我的坚强与意志完全来自于我在渣日村中结识的学生,他们彷如我的指路明灯。读函授那几年,不管是假期还是周末,我手不释卷且对学习刻不容缓。当我身心俱疲的时候,我想起他们一个个仰起脑袋认真听课的样子,我胸中便有一枚火种燃起,推动我不断前行。我觉得自己登时变得无比强大,充满了力量。因为我深知自己身上的重任,机会来之不易,又岂能误人子弟,唯有不断学习,才对得起教师这个神圣的称呼,对得起我的父亲。对得起所有照顾过我的前辈,对得起山区学校中那群给予我信任的学生。

二十四年后,我故地重游,去参加一场别具一格的跨国婚礼。如今的渣日村已跨入新的世纪,村风村帽已有大大的改变,有了飞跃的发展。一直以来惦念的学生,他们现在也有了很大改变,褪去一身青涩,成为懂事的大人。精准扶贫的政策将这个地方改造成别有风貌的新世界,扶贫政策为渣日村带来的改变是翻天覆地的,我从前走过的寸草不生的地方通了公路,梨园电站也修建在这里,带动了当地的发展。

“复试教学,一师一校”。这些代名词,以及渣日村的那间木楞房教室,仿佛已成为了过往的记忆,已经成为历史,现在的教育模式,条件等等一切都在蓬勃发展,随着社会的脚步变得日新月异。

我现在提起“复试教育”,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教学方式了。当年的艰苦只存在于我们这一辈人的脑海里,但正是像我们这样一群不忘初心、默默坚守的教师,奠定了现代化教育的基石。

人们在纪念老教师们作出贡献的同时,我也在怀念对我关爱备至的父亲。我与他有许多回忆,但我对他更多是怀念。他离开我已经有好几年了,但他留给我的影响却是无法带走的。他留给我们的财富无以言表,却让我受益终生,是他的执着,他的坚持,为我的人生开阔了新的局面,父亲的教诲使我一生受用,而大山里的孩子们陪伴我走出了最初的低谷,一路风雨,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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