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每年的夏日,也是我家小院最热闹的时节:牵牛花、丝瓜花纠缠在院墙上互不相让,小菜园里的青菜也是翠绿可人,而菜园潮阴处的薄荷,更是挨挨挤挤,吵吵闹闹,长得茂密极了。
爷爷患有咳疾,薄荷是父亲为了让爷爷泡茶喝而特意种植的。父亲是学医的,说起薄荷的药效总是侃侃而谈,从名家论述到民间秘方,让我从小就了解到薄荷不仅有芳香的调味作用,还有消炎抗菌,健胃祛风的作用。
父亲告诉我,薄荷有极强的杀菌抗菌作用,常喝它能预防病毒性感冒、口腔疾病,使口气清新。用薄荷茶汁漱口,可以预防口臭。用薄荷茶雾蒸面,还有缩细毛孔的作用。拿泡过茶的叶片敷在眼睛上会感觉到清凉,能解除眼睛疲劳,所以,薄荷还有“眼睛草”的美称。
小时候,每年的夏日,我会学着爷爷的样子采摘薄荷嫩叶泡水喝。几片薄荷叶,再加点冰糖,倒入热水,不一会,水就会变成不可觉察的淡绿色,清爽得如同风一样的颜色,一杯自制的薄荷茶就做好了。彼时,薄荷的清香,会随着水汽打着圈儿一点点溢出来,喝一口,淡淡的,香香的,甜甜的,霎时间弥漫在唇齿间,久久不散,令人神清气爽,酷热立消。
而母亲,更是把薄荷做成了各种美食,不但在粳米中加入薄荷汁做成薄荷粥,还会经常为全家做薄荷糕。方法也很简单:先将绿豆煮至烂熟,再加入白糖、桂花和切碎的薄荷叶做成馅备用。把糯米焖熟,放入盒内晾凉,然后用糯米饭包馅,最后用木槌压成扁状,令人馋涎欲滴的薄荷糕,就做好了。咬一口,薄荷的清香四溢,是夏日最难得的一道美食。
长大后,离开家乡来到了外地,一直很怀念薄荷茶清香的味道。爷爷知道后,每年都会特意采摘一些嫩叶让父亲寄给我,于是,每年的夏日,薄荷的清香宛如爷爷的温情,再次充斥着我整个的盛夏时光。
爷爷去世时,也是一个夏日,院子里的薄荷正郁郁葱葱,而爷爷为我采摘的薄荷叶就静静躺在角落里,还没来得及寄出……后来房子拆迁,小院没了,那散发浓郁清香的薄荷也消失了。
去年时,父亲突发奇想,在阳台上用泡沫箱当花盆种植了几株薄荷,经过细心照拂,夏日时,已经蓬勃成一片盎然的绿意。闻着熟悉的薄荷清香,我恍然觉得,有些光阴从不曾远走过,而是换了一种方式,铭刻在了心里。
就像此时,在一缕薄荷香里,我又想起了爷爷慈祥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