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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7月7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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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牧的云南情结
★杨增适

冯牧是一位热爱云南,对云南文学事业有过卓越贡献的老作家。他说:“我不是云南人,在我三十岁以前,云南对我还是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但是,如今我把云南看作是我的另一个故乡,一个哺育我发展成长的地方,一个常常使我魂萦梦绕的地方。”冯牧一生与云南结下了难解的情缘,即便调离云南后还多次返回第二故乡,累计14次云南边地之行。在我国老前辈作家中实为罕见。他对文学的执着追求,感染着云南几代作家,不愧为云南边地文学早期的领军人物。

冯牧1919年出生于北京,读书时参加了“一二九”学生运动,加入了党的外围组织“民主解放先锋队”,进行反日爱国运动。1939年他秘密离开北平到达延安,先在抗大学习,后到鲁艺,学习勤奋成为高材生。毕业后任《解放日报》副刊编辑。1946年以新华总社记者名义到吕梁军区采访,后到太岳军区写作,从此留在部队。解放战争中,他参加过不少战役,在淮海战役中荣记一等功。据说一等功只准授予第一线的战士和干部,他在战役中做出的杰出成绩,得到上级的破格奖励。

1950年2月,冯牧随二野四兵团进入云南。不久,昆明军区组建,冯牧调任十三军新华社支社社长,后改任军文化科长。其间,冯牧在1951年8月出版的《文娱生活》月刊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关于新英雄人物的表现的问题》的论文,文中提出一些大胆的论断,在军内外文艺界产生了较大影响。冯牧很懂得“生活是创作的源泉”,把军部的创作人员安排到各师团工作和生活。后来,他们当中出现了白桦、公刘、彭荆风、林予、季康、公浦、周良沛、樊斌等一批在全国有影响的作家、诗人。

冯牧主持军区文化工作期间,亲自率领年轻的作家们到滇南采风,还创办了文艺月刊《文艺生活》为他们提供发表作品的园地。1954年以后,昆明军区的文学创作出现了一个高峰期,优秀作品不断涌现:白桦的《无铃的马帮》后改编为电影《神秘的旅伴》、彭荆风的《当芦笙吹响的时候》后改编为电影《芦笙恋歌》。另外,林予的《猛铃河边春来早》、公浦的《绿色的底层》、季康的《咪涛和她的儿子们》等以边地为题材的小说在全国读者中广泛流传。在冯牧的积极推动下,1954年至1957年短短四年中,云南改编、创作了六七部电影,位居全国前列。

那几年,冯牧在领导部队文艺创作的同时,也积极参与地方文学的创作与发展,帮助组建了作协昆明分会(云南作家协会前身)并担任副主席。在《边疆文艺》创刊时,从部队调了一批人去当编辑。这一系列举措为云南文学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55年冯牧因病去往北京,并在那里转业到中国作协,担任《新观察》主编。

1961年春,冯牧重访云南。他沿着七年前南行的路线,一直走到中老边境大勐龙,然后西行上了阿佤山,再折向西双版纳。他深感边疆已迈进新时代,写出散文名篇《沿着澜沧江的激流》。

冯牧五十年代就患有严重的气喘病,特别是翻越雪山时,空气稀薄,异常难受。他被滇西北神秘的山川风情所吸引,忘了病痛,决意访问丽江、中甸。1954年春,冯牧在丽江领略了玉龙大雪山的壮美风姿后又上了小凉山,游览了泸沽湖。他被当地民族的奇风异俗深深感动,写出散文《摩梭人的家乡》。他不愿轻易苟同某些人斥责少数民族落后的说法,在文章中真情赞美他们的勤劳、智慧。这也是解放后云南作家中第一篇写摩梭人的散文。冯牧返回丽江后,从巨甸渡过金沙江,翻越雅哈雪山进入中甸大草原。这是一片神奇美丽的地方,上苍独钟于斯。远天湛蓝,像一块硕大无比的蓝色玻璃;白云耀人眼目,像一片片银白的雪块堆砌高空。面对苍茫辽阔的大草甸,顿觉心怀大畅。他记住了中甸这个有独特情调而又具有革命历史的藏族同胞聚居地的历史:1936年贺龙率领红军二、六军团长征来过这里,布下了革命火种;解放战争时期又出现了一支彪悍善战的藏族骑兵队,打得国民党反动军队鬼哭狼嚎……

出生在迪庆的骑兵队长斯那尼玛带着冯牧,访问了隐藏在原始森林和高山草甸之中的几个牧场,品尝藏区独有的酥油茶、奶渣和青稞糌粑,然后穿过原始森林,到达被称誉为“神女镜”的碧塔海。“碧塔”,藏语意为栎树成毡的地方。碧塔海四周栎树遮天蔽日,落叶层层覆盖,厚如毡毯,更有盛夏的杜鹃十里摇红,争芳斗艳,与湖光山色相映成趣,组成一幅浓墨重彩的风景画。如今随着旅游业的火爆,公路直通碧塔海。但是,要欣赏大自然的美景,最好还是走当年冯牧走过的通向湖边的山道,一路景色美不胜收。

冯牧在斯那尼玛指引下,沿着“草原上一条柔软得像地毯的小路,走进梦幻中的世界”——碧塔海。五月正值杜鹃花期,一路上看到的是盛开如炽的杜鹃,有白色的、红色的、粉红的,喷雪吐焰的气势,蔚为壮观。不过,比杜鹃花更引人目迷神驰的,是杜鹃花瓣醉翻鱼群的奇景:每年杜鹃开放季节,常有细鳞鱼成群结队游来湖边,吞食杜鹃花的落英,因其含有微毒,鱼食后如醉一般漂浮水面,形成“杜鹃醉鱼”的迷人景观。漂满湖边的一条条肚皮翻白的肥鱼,吸引来黑熊大饱口福,这就是“老熊赴百鱼宴”的惊险场面。都市人难得一见的牧场风光,牧牛人高亢而甜美的歌声,碧塔海边的“杜鹃醉鱼”奇景,还有一路上从嶷岩间喷涌而出的温泉……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更迭,构成了他的游记散文名篇《碧塔海——难忘的旅程》。

冯牧在这篇万余言的长文里,用他多情的笔触把高原湖泊的娇美风韵和“杜鹃醉鱼”的碧塔一绝描写得淋漓尽致。读者从冯牧的散文中第一次欣赏到隐藏在横断山脉深处迪庆独有的高原景色,既心旷神怡又嫉慕良多,难怪多少年后有人禁不住产生“中甸-香格里拉”的联想。不妨摘录两段共赏:

“从中甸城到碧塔海的路途是艰苦难行的。我们沿着一条叫磨房河的小河向草原进发。道路在缓慢地上升,道旁的草原和树丛逐渐增添了绿色,森林也渐渐稠密起来。片片的白杨林、白桦林和野橡树交错地生长在坡地的凹处。在草原边缘的河流旁,到处密生着一行行的怪柳林。一群黑色的牦牛在徜徉。山鸡、贝母鸡、斑鸠和黄鹂悦耳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地响彻在林间和草丛。”

“我们行进着,感到这里每前进一段路程都会出现一幅大自然有意安排好的优美画面,密林像花边似的装饰着湖岸,在清澈的水面上,映出变幻多姿的倒影。岸边处处有奇形怪状的岩石和岩洞,从岩洞中有时会飞出一群鹦鹉,飞往对岸,映绿了微波涟漪的水面。不时有股股清泉从山箐间流进湖中。”

“黄昏时候,天下起了迷蒙小雨,尼玛和我们在帐篷里烤着鲜美的獐子肉和黄鸭肉,喝着青稞酒。篝火的光亮暗淡下来,雨渐渐停了,湖水拍岸的汩汩声,似乎有催眠的魔力,使我们很快就沉入梦乡。”

短短半个月,即使走马看花,也观赏不尽迪庆多姿多彩的景色,不能不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

1965年,冯牧受云南张冲副省长之邀,到金沙江虎跳峡参观考察。

金沙江从青藏高原自北向南流入云南后,在丽江石鼓来个“V”字形急转弯,一头扎向东北,平静的江水在流入哈巴雪山和玉龙雪山相对峙的大峡谷后,一改温柔之态,狂暴地向下游冲去。在不足流程20公里内,江水落差达213米。由于大山的挤压,江面最狭处仅30余米,相传猛虎借助江心巨石可跳到对岸,故称“虎跳峡”。建国之初,张冲到虎跳峡实地勘察,提出在这里建造一座大型水电站的设想。冯牧在张将军陪同下走完虎跳峡全程。冯牧被虎跳峡的险、峻、奇、绝震撼,更被将军为国为民不辞辛劳的精神感动,归来写成文采斐然的散文《虎跳峡探胜》。谁也料想不到冯牧1965年滇西北行之后,接着是“文化大革命”,饱受折磨的老人直到1973年才被“解放”。

1974年春,冯牧溜来云南避难,他的许多老战友、老部下热情欢迎他的到来。这是冯牧对云南边地的第七次访问。这次,他沿着藤条江西行,上到苦聪山寨。见走出老林的苦聪人住上瓦房,用上电灯,还出现了第一批大学生。他很是激动。冯牧折往西双版纳,见到了老朋友蔡希陶。然而,昔日美丽富饶的边地,也避不开“四人帮”的破坏,到处是灾难的痕迹,他只能怅惘、默然。他走进怒江大峡谷,开始近三百公里的“壮伟奇绝的行程”。驻守在高黎贡山独龙江边防连的一位连队干部对他的精神很敬佩,深情地对他说:“在你之前翻过雪山进入独龙江的人,最高年龄是五十二岁,而你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希望你以后再来。”岁月更替,才短短几十年,怒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人所不知的“秘境”迅速变成世人向往的“胜境”,惋惜的是冯牧先生已不能重走大峡谷,重访独龙江,以全新的角度来重新审视这片土地,写出更美的散文了。

1979年春天,爆发了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大批作家投入了战地采访。冯牧从北京赶来云南。他在前线见到十三军的许多老战友,和他们热烈拥抱,畅叙别情,在战地赶写出了《我的战友,我的亲人》。

三百多年前到云南旅行的徐霞客,感叹这里的风景“幻化莫测,钟秀独异”。还说:“信乎买山而居,无过此也。”冯牧当然晓得他的话是指云南某地但未尝不可以此为例泛指全境。他认为,自己在云南工作多年,跑了无数的路,访问过众多地方和民族,更应该写文章为云南立传。他的二十多篇文笔优美的描写云南的散文,寄托了他热爱云南的深情:“最让我久思不已、情牵魂绕的地方,仍旧是彩云之南,那块红土高原的山峦、河川、森林、村寨、城镇,那片蓝莹莹的明净天空下的勇敢、勤劳、朴实、真诚的各民族兄弟姐妹们。”

1980年,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在云南召开,冯牧是会长,赶来主持会议。冯至、峻青、宗璞、谌容、谢冕、叶辛、张抗抗等一大批著名作家齐聚昆明,形成了一次对新时期当代文学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的研究会。云南的作家们听了冯牧的大会发言,颇受教益,创作出不少颂扬彩云之南大美故乡的作品。过去人们认为云南是旧社会犯人充军发配的洪荒之地,读了这些出自本土作家之手、发于心声的文章,人们改变了对云南的印象。

1987年7月,冯牧第十一次到云南旅行。这年他已68岁,病后刚出院不久,身体还很虚弱。见到这位中国作协最高层首长来到边地,基层领导为难地说:“我们这里条件差,没有专车,没有宾馆,怕招待不周。”冯牧爽快地回答:“战争过来的老同志,什么苦没吃过?”他住进了连卫生间都没有的一间平房里,睡木板床。他兴致勃勃为当地文学爱好者作了一次学术报告。他表示旧地重游后再写一本散文。9月1日,冯牧从边地返回昆明,彭荆风出面组织在昆作家苏策、李乔、王松、吴锐、晓雪、张昆华、洛汀等30余人,在南疆宾馆宴请冯牧,冯牧以当代文学的发展前景为题,发表了讲话。这次云南之行,逗留近三个月,是他近几年较长的一次访问。

1991年4月,冯牧应玉溪烟厂的邀请,参加“红塔笔会”。他主编的《中国作家》得到烟厂的赞助。《中国作家》从版面到内容都有了较大的革新。

1993年4月末,冯牧飞来云南采写澜沧江漫湾水电站建设工地,此次云南之行时间短暂,来去匆匆。后来他在《人民日报》发表了散文《澜沧江上的小太阳》。

同年6月,74岁高龄身罹多种疾病的冯老应邀第十四次到云南访问,并再度到迪庆高原寻梦。省作协汤世杰带着一群昆明作家陪冯老到中甸。他住在设备简陋的州招待所(迪庆宾馆前身),谢绝了军分区的招待。白天,他召开座谈会听取州委、州政府领导和有关部门的汇报。晚上,参加州文联组织的文娱晚会,与迪庆各民族文学爱好者联欢。晚会上,冯老发表了热情洋溢、盛赞迪庆的讲话,挥毫题写“杜鹃花谷”巨幅条幅赠送给藏族人民,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情。离别头天晚上大约11时,我和亚笙到招待所拜望他。在住宿部一楼靠边的一个单人房间里,看到他坐在一把木椅上吸着氧气闭目养神。连日旅途颠簸劳顿,累得老人疲惫不堪,我们不忍心打搅他的休息起身告辞,他一再挽留:“机会难得,再坐一会。”随后,向我们询问了一些迪庆藏族地区的风土人情。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与冯牧先生谈话。我遵照张昆华老师提示,写了一篇题为《碧塔海·杜鹃花·杜鹃醉鱼》的散文介绍冯牧迪庆之行,发表在《玉龙山》等多家杂志上。

1995年9月5日,冯牧先生病逝于北京友谊医院,享年76岁。

冯牧已仙逝二十多年,但他没有离开中国文坛,更没有离开云南。冯牧留下一篇篇歌颂云南、赞美云南的散文,立意新、视角新、气息新,开创了云南散文的新局面。这些作品还将流传和影响后世。在冯牧领导培养下,云南出现了一大批作家,开创了云南文学的新局面,推动了未来边地文学创作的新发展。

冯牧是一位把第二故乡揣在心窝里的 “云南人”,我们永远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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