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万紫千红,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但我,不!我想是很多很多人的心中与这美丽的春天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因为再好的春光也奈何不了一个饿字。
那年我10岁。听老师和大人们讲:忍饥挨饿的不仅仅是哪一个村哪一个县,而是全国上下几亿人,原因是这两年遇上了自然灾害粮食减产,而且还要还归还苏联的债务。
地里收不上粮食人们就得挨饿,这个我懂,可又与还苏联的债务什么关系?有一次我就问父亲。他说:关系大着呢!欠债还钱,咱国家穷,没有钱,但人家非要不可。所以国家就只好把很大部分的粮食卖成了钱来还,或者把粮食直接送到苏联去抵债。噢,我听懂了,要不是还债的话,粮食就减一部分产也不至于把人们饿成这个样子。
虽然集体规定不准损毁树木,但很多杨树、榆树和柿树的树梢还是被人们偷偷地砍了不少,有的榆树还被剥了皮。这杨树叶煮沸后放在火边待一段时间可当酸菜食用;这柿叶和榆叶拌上糠面(谷糠加些玉米磨成的面)一焖,可当主食;那榆树皮除去外边的老皮可以煮着吃,也可晒干后磨成粉配上点玉米面擀成面条。还有,到了柿花开柿蒂落的季节,人们都要去树底检拾柿蒂,回来将它晒干后磨成面蒸成圪瘩(窝头)食用。另外,到了秋季人们都要抽空到山上去捋荆籽,它的做法和柿蒂相同。
尽管大自然馈赠这些不是食物的东西也能够充饥,但是真的难以下咽。尤其是那荆籽和柿蒂做成的食物,现在我一想起那味道就要呕。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集体分给每人每年10斤小麦20斤谷子,其余的就是玉米。而且是按劳力每天9两,儿童每天7两计算的。因此,各家各户都要精打细算,生怕口粮接不住秋后。
那天中午,老师因有事提前放学。一回到家里,我就从锅里找到半个柿叶糠面饼,边吃边想:妈妈至少还得一个多钟头才能收工回来,怎么能等到她回来再做饭?再说她回来又能做什么好吃的呢?还不照样是柿叶拌糠面的闷饭?一连几天这柿叶把我都吃腻了,倒不如自己去拔点苦苣菜,回来做一顿苦苣闷饭也能换换口味。还能让妈妈高兴一回,说:看儿子都能替我做饭了。想到这里我扔下那半个饼,提起篮子就出了门。
顺着田间小路边走边采。路两边和山坡上已经盛开了多种小花,有的正含苞待放。看着这一片片美丽的景色,我一时竟忘记了饿的烦恼。在边采苦苣的同时还顺手摘了几朵“不了荠”和“兔米花”,到后来才知道它们的正式名字叫蒲公英和白头翁。
我认识苦苣,是因为妈妈前几天用这种野菜做过闷饭。她还说,这种菜必须用开水稍煮一会儿才能去掉苦涩的味道。
照着妈妈说的做法,先把菜洗净切好,然后上火去涩,等水沸后用漏勺(荆条编的)把菜捞出后加上冷水凉一会儿,再用布包住挤干。第一次做饭,虽然是现学,但我起码敢当架。在锅里倒上了点蓖麻油,(这是破例,一家人全年分了几斤蓖麻熬了不到三斤油。妈妈平时是舍不得用的)等油烧热后,就把菜放进锅里炒,调味料只有一样——盐。接下来把面放到菜上边用慢火焖。
就在这时,妈妈回来了,果然夸我了不起,小小年纪就会做饭。但当她看到我择过的苦苣菜的下脚料时,又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问:你采的是能吃的这种苦苣吗?一看妈妈这个样子我就疑惑了,问:苦苣还有几种?妈妈也不回答我,而是锨开锅盖,拿一双筷子伸到面下夹起一点菜用嘴吹吹稍凉后一尝,紧接着又“呸”的一口唾到了污水桶里,说:儿呀,你不能做就等妈回来,看,今天白白糟蹋了一瓢面。去,去尝尝。妈妈显得有些不高兴了。
当我夹起一块菜送到嘴里时,差点把我呛吐了,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味道……
这时妈妈告诉我:苦苣分两种,一种是能食用的,一种是不能食用的。就拿能食用的那种来说,但凡人们有吃的也不会吃它,就更别说这种不能吃的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心慌。我想,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吃饱饭过上幸福的生活呢?
然而,这幸福说来就来了。而且一年更比一年好。现在的人们再也不为吃不饱和吃不好犯愁了,大米白面各种肉、蛋,甚至连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却在为吃什么“大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