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哈达

来源:香格里拉网 作者: 发布时间:2014-08-10 14:48:24

——读丹增作品《小沙弥》

退休后很少读文学作品,主要是难找到适合自己审美情趣的作品,而丹增同志这本半自传体作品《小沙弥》,一上手我就被强烈吸引,第一感觉就是作家用厚重的生活积累和对藏文化特别是藏传佛教文化的极高造诣成就了作品。作家虽然用汉语言写作,但透出浓浓的藏味,对于生活在藏区的我来说,作家所写的藏区生活及事物并不陌生,而作家将我们习见的事物用最富个性的语言表达得像高山流水,珠圆玉润,所使用的比喻大都是藏族语言中谚语、格言的风格,形象活现,清爽明快,佩服于作家惊人的想象力,使人读起来引起联想而感到十分亲切。我认为这是一本生活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得到最佳结合的作品。当代著名作家贾平凹在他的作品《古炉》一书的后记中如是说:“什么叫写活了?逼真才能活,逼真就得写实,写实就是写日常伦理,脚蹬地才能跃起,任何现代文化的艺术都是建立在写实功力之上的”。十八世纪末期的俄国古典作家屠格涅夫也因不掩饰自己心灵的真实作品受到世人好评。所谓真善美没有真为前提,善和美就不存在。本书《在莫斯科过生日》一文中写道:“托尔斯泰的作品不虚构古怪的情节,不编造离奇的故事,而是力求反映生活,反映生活各方面的真实”。作家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写出了真情实意的作品。

中篇《江贡》的背景是西藏民主改革前的社会,作品中加央一家的遭遇就是西藏百万农奴悲惨生活的写照,在封建农奴制度下“普通藏民是一盘石磨,转不转由不得自己”。加央一家三代人为部落头人放牧,创造了财富,但他家里“穷得抓头上一把长发,抓身上一把虱子,上无帽子大的帐篷,下无巴掌大的草场,全家蜷缩在牛粪垒起的小屋里”。人微命贱,农奴的命被视为草芥。加央长子阿西在放牧中被雪豹咬死而头人惋惜的是同时被雪豹咬死的两只羊,而接替长子的七岁次子阿措顶替他的哥哥去放羊,不幸又被苍鹰抓走一只绵羊,幼小的牧羊人被穷凶极恶的头人鞭笞,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然而时转运来,阿措被认定为活佛灵童后,伪善的头人向活佛敬献了无数牛羊及财物,作家借江贡活佛之口写道:“衣服脏了可以替人洗,灵魂脏了只有自己洗”。如此明白朴实的言语却道出了深刻的哲理。

西藏是佛的世界,僧人与俗人之比,绝对是国内外最高的。历史上寺庙多达3400多所,僧人在格鲁派兴盛时期的清乾隆年初就有30.2万余人。正如作家所说的,他们是一个“离神更近,离人更远”的群体,然而通向佛的境界,修成正果的路是那么漫长而艰辛,即使是活佛也不例外。“甘丹赤巴的位子是空着的”,这句藏族谚语的意思是甘丹寺中宗喀巴佛之法统宝座继承人只有佛学和佛法登峰造极的人才可以继位。而能坐上这个宝座的人可谓寥寥无几。僧人活佛往往乳臭未干就被送到寺院学佛法,他们所面临的“成佛的路只有一条,断除一切恶念、情念,《江贡》中的江贡活佛灵童阿措每当怀念与央宗姐姐之情时,“使他禁不住在心底里悄悄叹一口气。”白氆氇已经染上了红颜色,射出去的箭不可能回头,出家人,嗅花也是过错。即使是母亲也要向儿子的活佛、僧人顶礼摸拜,在日常生活方面,有不少忌禁,书中写道,僧人过午不食,这对刚穿上袈裟的小沙弥,几乎成了酷刑,饥饿的折磨迫使他们偷吃神前的祭品“朵玛”(迪庆方言称“吹巴”),而一旦暴露,将得到师长的一顿暴打或体罚,《江贡》及其它作品中作家对此均有十分生动的描述。在习研经典方面,是社会上任何学院无法比拟的,藏传佛教的藏语经典,“汗牛充栋”这个词毫不夸张,苦读终身,达到“格西”学位的人也不在多数。孟子名言“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还是他们生活的真实写照。他们的修炼是精神和肉体的两个方面。《江贡》、《童年的梦》等作品中作家用自己的亲历,写了读经之苦,达彼岸之难,体罚和挨打几乎无一例外,即使是习读经典短期的活佛也如此,笔者儿时有次进寺院看望舅爷,亲见一个小沙弥在读经之时戛然而止,但见他被师长用腰间的钥匙(老式的)打在光头上,鲜血从翻开的伤口中渗出。我被惊吓,不禁快步逃离现场,后来我每遇见到僧人就辨认是否是我曾见到的那位小沙弥。其实头上有伤疤的不乏其人,他们的日常食品十分简单,特别是解放前,几乎每天都重复着酥油茶、糌粑面,而自觉满足,别无他求,作家在《我的表哥》一文中作了充分展示。正如本书出版社编辑所言,这是中国第一部西藏小沙弥传奇成长史,书中的僧侣生活情节像是自己经历了一般。

作品中以第一人称写作的篇目如《童年的梦》等作品均注入了满腔激情、真情,扣人心弦,勾起读者联想。作家儿时的西藏尚处于半封闭状态,对茶马古道“随马帮的脚印带进来的物品”,如手电筒、镜子、留声机等奇之又奇,正如我在童年时第一次看见火柴、水笔、打火机一样,感到神奇而不解。作家童心未眠,直至进了大学还专程去看大上海的哈哈镜……也正是对镜子、手电筒之类的好奇,引动了作家“一棵不安分的童心通往山外世界的方向和路标”。作家举一反三,从镜子里他领悟了人生,正如法国伟大的作家雨果谈自己的作品《悲惨世界》时所说的“这本《悲惨世界》,是你们的镜子,也是我们的镜子,……镜子说出了真理,所以被人憎恨,可是这并不能阻止镜子是有用的。”作家写道:“古人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看历史,我们知道如何治理国家,看别人,我们知道自己的如何做人。”“从别人的刚强里,我们看到人的勇气;从英雄的牺牲里,我们看到高尚的奉献;从小人的虚伪里,我们看到世事的复杂。”“心中有一面镜子,让我努力去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生日与哈达》等篇作品里,作家怀着对慈母的一片拳拳之心和赤子之情,用朴实而发自心灵的语言写出了一个不凡的母亲,一个“小沙弥”成长为一个省部级高官,一代作家,母亲是成就他的重要因素之一。

乳气未干的三岁孩子被送入寺院,脱离了母亲温暖的怀抱和温馨的“母亲的味道”,这都是常人体验过的,在笔者的家乡建塘镇藏民称滇丁香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而任何“味道”都不能类同“妈妈的味道”。当孩子在寺院里挨打挨饿,母亲比孩子更难以承受,断然将孩子抱回娘家。当孩子背着家庭出走到内地学习,母亲在怒江边“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期望在溜索渡口再次看到她的儿子像雄鹰一样飞回来”。后来儿子学业有成,事业进步,深知孩子人生每一步路的母亲生怕他走错路,谆谆告诫他“你远离家乡,在外为政府做事,会有很多荣誉、名望,也会有很多风险、困难。只要做事用心,待人善良,不贪恋权财,就不会有什么灾难的。你平安了,妈就幸福了”。她不指望儿子衣锦还乡,他唯一的希望是儿子不做一个贪恋权财的人,这是一个真实的母亲的肺腑之言,也不求儿子过享受的生活,将儿子寄来的生活费积攒下来做了公益事业。而自己像普通藏民过得简单的生活而知足。而作为高官、作家的儿子,长期将母亲母赠的哈达珍藏身边,“一端告慰着我母亲的灵魂,一端紧系着我深深的怀念”。母亲离世,作家“唯一能够补偿母亲养育之恩的就是忠实地做到母亲生前的遗嘱”。

作品中《谈死亡》、《也谈人生》两篇文章,深入浅出,没有空话、官话,而是感物兴怀,委婉道来,似同窗挚友间的交谈,有如同胞弟兄间的谈心。人的生死,人的价值是社会的永恒话题,可谓老生常谈,可作家用生活中习见的事物,形象的比喻,流利酣畅的语言将那些“大道理”解读得那样形象活现,耐人玩味,备受启发,作家在《谈死亡》中写到,人“从生到死,像一列快速奔跑的战车,疾病、痛苦、嫉妒、谩骂、羞辱……都是两旁嗖嗖作响的子弹,就这样,很少有人脱离苦海,寻求死亡的真谛”。“自然界人们最喜欢的,是鲜花斗艳的春天,讨厌饮冰挥扇的夏天,害怕围炉拥裘的冬夜,但毕竟春天不能常驻,人也不能永驻青春”。应科学对待生命,树立正确的生命价值观,当了官,职责就是“为民操劳”。“也有个别官员,一旦获得大权,贪得无厌,就像老虎长了翅膀,不懂得大火终会熄灭,隆隆雷声终会消失”。“在我们身边,一些身居高位的达官贵人和腰缠万贯的商贾富豪,从金字塔上落入阶下囚的情况屡见不鲜,究其原委,表象虽然千差万别,光怪陆离,但共性只有一条,那就是没有抵挡住权欲物欲。”当下,我们经常在电视、报纸、网上看到某某中央、省市、部级领导落马受审、或“双开”或“移送司法机关”,作家谈道:“贪婪之心,导致他们傲视法的庄严,出卖个人的道德良心,进而粉身碎骨,既亵渎了生命,又践踏了尊严……我看这样人多么可怜,多么可悲,又多么可惜”。的确,笔者深感这种悲哀是自己造成的,是一个自编自导自演的悲剧。也庆幸自己工作30多年没被社会的大染缸污染。不论觉悟,还算自己有点作家所说的良心吧!

军旅作家白桦在他的散文《柔弱心灵的烙印》一文中写到“绝不违心而作”、“我的全部微薄的力量来自内心,我的一切都在为心而作……”

作家丹增的《小沙弥》是他一幅献给读者心灵的哈达!(祁继光)

责任编辑:鲍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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