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趣

少时老家门前的株溪里多鱼。溪中的水比如今大，即便是到了枯水季节，整条溪也是水流潺潺的。我们最喜欢去溪里干的事，除了游泳，便是观看或参与捕鱼。

经常可以看到在株溪里钓鱼的人，老老少少的人都有。在我们的心目中，钓鱼的高手是刘伯，刘伯是石匠，但到我们懂事时他早已不干石匠的活了，最常做的事是钓鱼，这是他最拿手的功夫。刘伯钓鱼多选择在雨后的一两日，这时株溪里的水比平时略涨了些，水也有点儿浑，鱼最多。他有一个专门用于钓鱼的竹篮，时常背在肩上，有时头戴斗笠，有时还穿上一件蓑衣。他可不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挺认真的，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到了别处，在溪里的滩上也就是在溪水即将流入塘中的地方钓得最多。刘伯经常满载而归，鱼滋养了他的晚年生活。有时也空空如也，但他丝毫不埋怨，他说这次没钓到下次再钓，下次钓的时候鱼就长大了个头，并不会吃亏。

网鱼的人中以孩童居多，它需要几个人合作。把鱼网撒在不深不浅的水中后，大伙就得在网的上游或下游以向水中扔石头的办法驱赶鱼儿，鱼儿受到惊吓，到处乱窜，就有可能撞进网眼，既不能进，也不能退，自然成为小伙伴们的胜利成果。把网收起来后，如果能见到有鱼儿使劲地甩着尾巴，那是最令人兴奋的事，鱼儿越多，人越兴奋，小伙伴们为此经常发出喊叫声，一时把溪里弄得热闹极了。

那个时候，田土还没有包产到户，大人们要出集体工，一般没有多少闲暇用在捕鱼上。大人们捕鱼最直接的办法是使用炸药，往塘中放一个用炸弹，就会有一片鱼壮烈牺牲。如果正好遇上有人炸鱼，那是人人都可以扑入水中拾鱼的。对于拾上来的鱼，放炸弹的人会象征性地收走一点，以示他的首要贡献，也是为了补贴一点炸弹成本。

但炸鱼是有危险的，以至经常听到有人被炸弹伤着了。村口的慢来叔就在一个晚上发生了安全事故。据说他在灯下检查雷管，嘴里却叼着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烟，一不小心烟灰落入雷管，引发爆炸，最终导致双眼失明。迄今时间已过去了四十多年，慢来叔现在还在，只是自从发生伤害事故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面了。我的一位姐夫也喜欢炸鱼，一次在扔炸弹时，导火索点燃了，出手却慢了，结果炸弹在手中爆炸，被炸掉了一只手掌，几乎是一辈子生活都不方便。说起当年之事，他至今心有余悸。

药鱼也是常见的溪中捕鱼方法。好像有一种叫“鱼灵精”的药，很见效。每年暑季，有人会选择在晚间悄悄于株溪的一段洒下一定量的“鱼灵精”，鱼会被药晕，浮在溪水中，趁着月色或在手电筒的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收获也常是满满的。天亮以后，大家如果发现溪里药鱼了，都会提着篮子去拾鱼，运气好的时候，拾上几斤鱼来改善生活一点也不成问题。鱼腥也是肉腥，拌入辣椒爆炒，对于油脂还不充足的20世纪70年代的人来说，同样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说到在溪里捕鱼，最让我佩服的人是旺清叔叔。旺清叔捕鱼根本就不需要使用其它什么工具，只需一根小小的钢筋就行了。我亲眼看到过他和他的小儿子一起捕鱼的情景，他们专捕脚鱼，地点就在我们的抽水机塘里。那个塘中安装了一部抽水机，用于灌溉队里的农田。抽水机塘里有许多巨石，有的一半在水里，一半露出水面，靠在岸边，弄不清旺清叔有什么妙招，他用钢筋在巨石下掏着掏着，只不过水被弄浑浊了些，大若菜盘的脚鱼就一条接着一条地溜了出来，脚鱼是不大灵便的鱼，一钻出来就被他的儿子逮住，放入他们随身带来的编织袋里。并不宽大的抽水机塘，一会儿就让他们父子俩弄走了好几条脚鱼。只是那个时候社会上不时兴吃脚鱼，脚鱼不怎么值钱，要是到了现在，旺清叔的这门功夫是会赚大钱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株溪里的水量明显少了，有的捕鱼人使用电，对鱼类造成毁灭性的伤害。水也渐渐不干净起来，后来邻村办了一个专门生产快餐盒的小企业，排出来的废水将水彻底污染，鱼儿几近绝迹。好在前面几年，政府对污染企业进行了关停，水质又慢慢好了起来。有村干部告诉我，通过整治，现在溪里又出现鱼儿了。大自然总是很慷慨的，只要你对它不过分，它就会厚待你，但愿人类珍惜它，永远对得住它的厚待。（廖双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