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三题

一举成名

眼下城里人兴起一股极时髦的减肥热，不仅摩登女郎风流少年争购洁士苗条霜，连那些耄耋之年的爷爷奶奶们也生怕得了肥胖病，每天黎明即起做扭腰甩臀的减肥保健操。

土医胡寿，年逾四十，卖中草药兼治外伤风湿骨痛杂病，只因长得干筋瘦骨，加之行为委琐，便得了“狐瘦”的绰号。胡寿医术低下，常受妻子冷落，邻人嘲笑，为此心中不快，暗暗发誓不当上名医不出人头地不腰缠万贯不算男子汉大丈夫。

一日无事外出闲逛，见胖男胖女三五人从医院怏怏归来，一迭声埋怨那些会挖肉补疮治愈癌症的医学专家也无减肥高招胖人只有自认倒霉活受罪。胡寿听罢，心有所动，急忙忙奔回家写了一纸广告张贴于闹市：“名医胡寿，专治肥胖；祖传秘方、药到病除、收费合理、服用简便、三月见效、无效退款。”

广告贴出之日，便有肥胖病人寻上门来买药。胡寿先把事先准备好的“减肥散”、“定型丸”吹嘘一通，还说“历经三年坚持在自己身上试验百次方得成功”。病人见胡寿狐狸般精瘦灵活，更加深信不疑，于是不惜花重金争购特效神药。

患者遵嘱先服下一包“减肥散”大泻三日，待到头昏耳鸣眼前金蝇飞舞全身发软无力动弹，再服一枚“定型丸”止住腹泻。胡寿拍胸保证请每三月服药一次，自然腰细能握腹薄如纸四肢苗条人比黄花瘦。

消息不胫而走。从此求医购药的人络绎不绝，胡氏诊所门庭若市，每日创收数百元。嘻，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一时之间胡寿名声大噪成为远近知名人物，街坊邻里人人刮目相看。

胡寿常在妻子面前摆出一副傲然模样，妻不服，揭其短：“昧良心的瘦狐狸你用闹泻药充减肥散止泻药当定型丸欺骗胖人小心老天报应把你瘦死！”

鬼也，胡寿。

两次戒酒

《本草纲目》有云：“酒，天下之美禄也。……少饮则补血行气。壮神御寒，悄然遣兴。”然狂饮者嗜酒如命，酗酒闹事，因酒起祸，为酒伤身。且挥霍无度，囊中干瘪。故以戒酒为题，戏文，献于尊前。至于文中醉酒故事，纯属虚构，勿对号。

某局刘君，任行政科主管会计职。此君生性贪酒，常以刘伶后裔自诩，每饮必醉。经历数载，海量猛增，月薪难充酒资。其妻苦苦相劝。刘醉眼乜斜，肃然正色曰：“吾饮酒得先辈真传， 愿舍千金寻一醉。醉后如细胞之分裂，变成因子，自在无比。尔勿多言！”其妻无奈，唯认命耳。

日里上班，刘君举杯核账，醉意朦胧，常有差错。办公室内酒气熏人，同事多系女性，个个皱眉捂鼻，苦不堪言。科长几次劝告不听，遂报局长撤销主管会计职务，令其打杂烧水。谁知处罚亦如水面击石，秉性丝毫不变。夜晚归家，对酒当歌，如痴如狂：“敖包相会”“单程车票”“巴比伦河”……豪情鼓动，直至深夜，搅得左邻右舍不得安眠。妻子忍无可忍，厉声喝责：“若强你戒酒，如强狗莫近粪便。然人非动物，须自尊自重，适可而止，不可过甚！”刘君细想此话有理，更念在夫妻情分，应诺节制。然停杯不过月旬，旧病复发，又狂饮滥醉，更胜从前。

一日休班在家，清晨即握瓶寻醉。其妻见状，拽其上法院离婚。刘君死活不肯挪步。妻子一怒之下夺其酒瓶，仰脖屏息将酒全灌进肚里，须臾间醉倒床榻，呕吐不止。惊动四邻。众人七手八脚将其送进医院抢救，方得脱险。刘君感激涕零，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妻三日后醒来仍红云染颊，口中念念有词：“好酒好酒，愿陪你痛饮，不醉不休！”刘君见状，鼻酸心疼，连声赔罪，当即砸碎酒具，发誓不改恶习不为丈夫。

刘君戒酒。一月不思其味，二月三月闻酒发恶心。半年后自然神爽体健。科长找刘君谈话，言适量饮酒壮神遣兴，何必如此。刘君笑而不答，遂征局座批准宣布恢复其职务，让临时工打杂烧水。

妙哉，刘君。

三调房租

小城中心三岔口有一座两层上下六间青瓦砖房，临街全为木板铺面，是停业多年补鞋匠王老倌祖父留下的遗产。这里每天车水马龙人如潮涌乱哄哄。王老倌年过五十不得安静心中烦，想租出房屋另觅清净处，顺便捞点零花钱，便在铺面贴出红纸广告“此屋出租，租金每月三百元”却无人问津，只好整天紧闭大门坐在屋里生闷气。

一日，门被人敲开。进来两个穿戴光鲜相貌酷似的小个子说话十分客气有礼貌：“咱哥俩想租下老爷子这房屋开兄弟饭店，每月付您老人家六百元。”王老倌大喜过望连忙答应，竟忘了当初租价更忘了讨价还价多挣小个子几元钱。

从此王老倌搬到背街小巷租一间平房居住，吃香喝辣每月下来还剩百元存银行，日子过得既舒心又自在。

一日上街蹓跶不知不觉走到三岔口，看见兄弟饭庄食客进进出出生意兴隆，一时妒火中烧，禁不住走入店内，声称从即日起收回房屋自用。饭店老板大惊赶忙摆一桌酒菜讨好，一声又一声“王老”“王老”喊得亲热，还主动把房租上浮到一千元。王老倌酒足饭饱欣欣然离店归去。

且说小巷内住着一个寡妇叫香妹，办红白事人家常请她去把锅掌勺炒得一手好菜，昔日王老倌孤苦伶仃曾托人说媒想娶香妹，香妹嫌王老倌人穷志短不答应。如今见兄弟饭店越办越红火，便主动找上门说愿与王老倌做一家开夫妻店莫把金饭碗送别人。王老倌旧情复萌，焉有不从之理？连忙带上香妹赶到饭店要小个子兄弟俩立马退房。兄弟饭店如今已扩大营业除了包席又在楼上添了鸳鸯座，还附设烟酒糖茶小卖部，怎舍得把口中肥肉往外吐？兄弟二人笑脸如花一声又一声“王老”“王老”喊得比蜜甜，软磨硬泡就是不退房，又咬着牙把房租加到每月两千，还答应三年不变。王老倌暗自思忖：一年纯收二万四，三年定能奔小康。不顾香妹横眉瞋目便点了头。香妹回家掐指细算账，也觉得不用熏油烟不用担风险每月收入两千雷打不动，这样的好事提着灯笼无处寻，于是心平气顺与王老倌做了一对老鸳鸯。

幸乎，王老？（杨增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