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庆高原上的文学梦

来源:香格里拉网 作者: 扎西尼玛 发布时间:2022-12-27 11:07:27

1984年9月的一个星期六,黄昏,刚刚升入初中的我在德钦一中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上看到地上有一本书,捡起来一看,是一本杂志,封面已经不知去向,内页有些破损。翻开看,有几个词像河面上的波光一样跃入眼帘:德钦、西当、荣中、卡瓦格博、太子雪山、澜沧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使我捧起杂志走到校长办公室透出来的灯光下看起来。虽然看不太明白,但那几个地名却紧紧地揪住了我的心。

我第一次在书上看到这几个我知道的地方,我就想:会有这样的书讲到德钦,讲到家乡。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和读过的课本以外的书和文章。我靠着校长办公室的窗子懵懵懂懂地读着,也不知到了几点钟。突然,门开了,杨根禄校长从门里走出来,我一下慌了,觉得冒犯了校长,但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向校长检讨。然而校长用手(记不得是那只手,应该是右手吧)摸了摸我的头,我毕恭毕敬地站着。“你是哪个班的?”问话的声音很亲切。我说是初20班的。“你叫什么名字?”“老师,我叫扎西尼玛。”老师又问:“老家哪里的?”我不知道老家是什么意思,脑子里问自己“老家是什么意思?”校长的问话又传过来:“你的家乡呢?”这下我明白了,“明永的。”“你在看什么书呀?”我把杂志拿给老师。校长拿着杂志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又翻了翻内页,告诉我这本杂志叫《原野》,是州上办的一本刊物。我正在看的这篇文章是一篇有关格萨尔的调查报告。校长把杂志放到我手上,又摸了摸我的头,说:“好好读书,把书读好将来你也可以写文章发表出来。”我的脑子又被发表这个词卡住了。校长看出了我的不明白,说:“到时候你写出来的文章可以印在书上。”校长抬起手看了看腕表,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你再看一会儿吧,我把灯开着,你也不要太晚了。”

那是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夜晚,一本杂志,一位和蔼可亲的校长。也是这个夜晚,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内心。

之后,我开始学习写诗。每写一首就跑去找校长请他帮我看。校长总是不厌其烦地帮我指点。有一天,他把我带到杨增适老师跟前,路上他说,杨增适老师是一位作家,很有名气,你可以向他学习。到了杨增适老师的宿舍,他对杨增适老师说,这是初 20 班的扎西尼玛,他喜欢写诗,你就帮帮他吧。就这样,在杨根禄校长的引荐下,我有幸拜识了在学校里教高中语文课的杨增适老师。在初中期间,杨老师赠送给我文学书籍和杂志,指导我阅读和写作练习。也通过杨老师,我在杂志和书上认识了享誉全国的德钦籍军旅诗人饶介巴桑,迪庆本土作家和诗人俞国贤、查拉独几、阿布思南、杨森、斯那农布(喻德贵)、李力能、史义、和吉昌等。俞国贤老师的短篇小说《月圆》、查拉独几老师的短篇小说《初雪》、斯那农布老师的短篇小说《萦绕心灵的琴声》都得过当时的五省区藏族文学奖。斯那农布老师是我初中一年级的语文老师,但我还不知道他已经是当时挺有影响的作家。

杨增适老师除了指导我写作练习,还用心给我们年轻作者学习机会,让我们开阔眼界和视野。1998年8月,昆明市作协组织的一次采风团来到德钦,杨老师让我和在德钦县粮食局工作的傈僳族诗人余卫红哥陪同,我们认识了何群、李霁宇、米思及、邹昆凌等老师,后来读到了老师们德钦题材的诗歌和散文,大开眼界。何群老师还告诉我和余哥,四川藏族作家阿来出了一本长篇小说《尘埃落定》,写得很棒,在中国文坛引起轰动了。他回到昆明后,给我们一人邮寄了一本。我在迪庆师范学校读书的时候,杨老师退休来到香格里拉定居。他专门到我们学校找到我,了解我的学习情况,还询问了学校校办《荒原》文学社的相关情况。杨老师还受邀到我们学校进行了两次文学讲座,谈迪庆的文学创作情况,讲迪庆作家的故事。杨老师先是受聘于迪庆州志办,第一轮州志修编完成后,又被迪庆报社聘用,专门负责副刊编辑。在副刊部,杨老师十分注重发现新人,并给予热情指导。他一直关注着迪庆文学青年的成长,给新发现的作者写评论,用一腔热血进行不遗余力地扶持。

杨增适老师可以说是迪庆自1980年以来文学的繁荣功不可没的奠基人之一。杨增适老师退休后,主要从事地方史研究,但是案头工作再多,他也从没忽略过对迪庆文学和作者的注视。

迪庆文学界有一种大家自认为很好的风气,就是:文人不相轻。这跟迪庆这片土地养成的人文精神有关系吧。大家非常珍惜缘分,认为缘分是人的生命里难得的机缘,因此会细心地呵护,不会去嫉妒别人、在人前人后相互拆台。李贵明得了“骏马奖”,大家高声欢呼,说他得奖实至名归。李贵明那时还在矿山上工作,每次出差出来,大家便要聚在一起,吃他一顿,又喝他一场。吃喝完了还不尽兴,还要跑到歌厅去唱歌。大家喝着、唱着、闹着,突然间,李贵明站起来让人关掉音响,身子有些摇晃地说:“那些歌不要唱了,不是我们唱的,我们就唱我们自己的民歌,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歌嘛。”于是,他发出悠长的歌声,起起伏伏,犹如布谷鸟在他的歌声里叫起来,春天被他召唤到我们的脑海里。歌还没唱完,央今拉姆、次仁此姆、永基卓玛、单增曲措等就尖叫起来:“来,奖酒、奖酒!”李贵明不吃这一套,沉着脸,“歌还没唱完奖什么酒,坐起。”于是女士们回归原位,李贵明歌声再起,踏步而舞。

央今拉姆的小说得奖了,被《小说月报》选载了,大家电话祝贺一下。

此称的作品走出去了,大家感到由衷地高兴,希望他能够走得更远。

是的,王珍奇老师说得对,迪庆文学确实缺乏一种奋斗和竞争精神。那就期盼着迪庆文学在智慧积累和精神塑造中不断争取突破吧!

责任编辑:泽仁拉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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