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轻轻吹

“风儿轻轻吹，树叶轻轻摇，月儿挂在老树梢……”

你是否会和我一样，在阅读和写字的时候要听着自己喜欢的歌，还要跟着旋律轻轻唱？当我学会用文字描摹一个人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想写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奶奶。我以为有了明确的写作对象，接下来就会顺理成章，结果才发现：越是在意越是不知该怎样写起，即使这样，我还是要尝试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去写她。

风儿轻轻吹，树叶轻轻摇，夕阳渐渐隐没，暮色遮住了一位老人蹒跚的脚步，山村的灯火点亮了夜。风儿轻轻吹，带我走进回忆藏起的那幅长长的画卷中。

记忆的开端是一条河，那是一条洁白如练的长河，却有着一个随意而直白的名字——冲江河。冲江河急匆匆地从我们村的山脚下冲向不远处的金沙江，于是江流染上了激越奋勇的脾气，冲向虎跳峡，冲向远方。

像老人的手掌一样温暖的故乡长出我这样急躁性子的人只是少数，我像一条叛逆不羁的小河渴望冲出一条自己的流向。我曾以为我长大了，身上那些沉重阴湿的潮气已经蒸发，就好像我的幼稚和懵懂已经不在。

当我离开那个狭窄的小村奔向城市，以为儿时的梦已经圆满时，再回头，只见汇入更汹涌的江流越冲越远。紧张的学习和沉重的梦想，一刻也不让人停息。蓦然回首，起点还是故乡，那里站着我拄拐的奶奶，发白的帽檐映衬着她的白发，只有她的眼睛里还保留着我最初的模样。

▲ 勤劳的奶奶。

记忆中，老家、村庄和奶奶一样老，一眼看上去都是一些慢悠悠的意象。日子很悠闲，空气很好，不是绿树成荫，就是百花齐放。与世无争的奶奶任由我顽皮，整个童年都过得无忧无虑。上午跟着奶奶到山上拾柴，下午去田坝里割菜，寒冬腊月，天地寂寥，唯有梅花热烈开放，房前屋后的梅树虽不多，但每一株都凌寒傲骨。风儿轻轻吹，梅花的花瓣就轻轻飘落，看到这些像梦一样的景象，我就会情不自禁想唱歌，即使曲不成调，奶奶也夸我唱得好。

慢吞吞的奶奶仿佛是一块地和村庄绑在一起，不是在地里劳作就是在地里休息。奶奶、村庄和土地一样，都会变老。如今，越来越多的儿孙离开农村到远方的繁华之地谋生，物是人非，让眼前的田园罩上了一些失意和苍凉。

离家的日子我总会想起我的奶奶，常常想起她说过的话，她讲过的故事。奶奶和村里的其他老人一样，是非常普通的农村妇女。听说奶奶二十岁的时候嫁到了我们村，从此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奶奶有着曲折坎坷的身世，在一岁的时候被抱到姨妈家领养，直到自己亲生母亲临终的那一刻，她才得知真相。但她从不抱怨诸如命运之类的东西，所有施加在她身上的苦难她统统接纳。她憧憬美好的事物并努力去创造美好生活。奶奶所求很少却很执着，她坚韧、善良，朴素又充实，积极又乐观。一大家子人，只要有她在就充满温暖和幸福。

奶奶说，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大集体，当了大队上的修路工人。难以想象本是花季少女的她每天和大人干一样的重活，没有过一天坐在教室里读书的经历。在那些挖路修路的工人当中，她相当能吃苦的，还被当作先进被表彰过。奶奶说那时她的工钱一个月只有两元，还要上交一半给集体。不过那个年代的钱很值钱，去街上用两元钱就能买上一推车的东西。那时候一双鞋只是五分钱，一头耕牛也就是几元钱，家家户户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人们凭着双手劳动，靠力气吃饭，精神高昂，过着最简朴的生活，单纯而又满足。

奶奶是一本故事书。奶奶讲起她和爷爷的爱情故事时尤为动人，她说自己年轻时可能是长得清秀大方的原因，很多人都来提亲，而她唯独看上了我爷爷。她看上了爷爷忠厚又勤劳。那时候的农村人都很穷，不像现在的年轻人结婚要多少的彩礼。爷爷只用了两块布料外加两斤粮食烧酒就提成了这门亲事。后来他们成家，生儿育女，养育了我姑妈、伯伯和我爸爸三个儿女，日子过得踏踏实实。他们勤勉一生却清白做人，深明大义，体会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知晓人情世故。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是拥有生活智慧的长者，什么事情她都做得比别人好。

奶奶养育几个子女很不容易。当年我爸要去城里上学，学校离家远，奶奶就会早上摸黑起床，不管走多远的路，都打着手电送爸爸去上学。爸爸长大成人后家里的条件好了很多，奶奶也开始从劳作中解脱出来行医了。她的医术是祖传的，她心灵手巧，学得很用心。她给人看病开药也格外细心，治好了很多人的病。印象中奶奶常常赶着羊，拿着小锄头背着篮子去山上挖草药。她说要配好一副草药很不容易，有时一天要采摘七八种草药，有一些特殊的药材，要爬到高耸的悬崖峭壁上采摘。她的医术好，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都来找她开药看病。小时候就常听人们说，下雨天在小路或山崖上看见一个人打着雨伞走路，往往走近了才发现那是采药的奶奶。

在分分秒秒的岁月流逝中， 我也渐渐读懂了奶奶的爱。这份爱是奶奶去街上给我买来的零食，这份爱是她为了这个家起早贪黑的忙碌，这份爱是放学回家时闻到罗锅里炖的腊肉香，是一顿丰盛的晚饭，是悄悄藏在书包里的零花钱，是包里掏出的糖……

    奶奶是我的港湾，她把我带大，给我呵护，给我温暖，给我幸福。风儿轻轻吹，思绪回笼，总是眉眼带笑的奶奶殊不知已经慢慢苍老。多么希望时光能慢些走，留住幸福，让这份爱长久。

风儿轻轻吹，就像奶奶在和我说话。我想对奶奶说声谢谢，谢谢你对这个家的付出，谢谢你像一个保护神给了我那么多的爱和帮助。在我的心目中，奶奶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伟大的女性，她的精神就是最好的家风，值得发扬和传承。

“风儿轻轻吹，树叶轻轻摇，月儿挂在老树梢。”离家上学后，那些不能回去的日子， 我都能感到奶奶始终和我在一起。当风儿从耳边掠过，当云从头顶飘过，当季节的脚步从故乡的田野和小路走过，我的心里都会泛起一阵温暖，冲江河还在奔流，太阳高照，岁月静好，风儿轻轻吹，世界满目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