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金贤
那天下村去找一个人。我们走在田间的机耕路上,四周是金灿灿的稻浪,沟渠里流水潺潺,似乎在倾诉什么。虽是风景如画,却因心有挂碍,无人驻足观赏。我相信此刻若有人在远处居高俯瞰,一定能发现我们像几只蚂蚁,在稻谷围困的城池中左冲右突。
身边的同事突然问,这里的米怎么样?我一时来了兴致,因为曾在这里工作的关系,和对这片土地的深厚情感,我忍不住滔滔不绝。我说了这片土地和稻米的渊源、水的来处、气候的适宜、乡民的淳朴,我告诉他这里的米原生态无污染,买了准值。
我沉浸在自己的言语和对过往的回味里,没有察觉到周围正在发生的变化。当我侧身去看他时,他仰头看着天空,一副木然的样子。我意识到,他并不关心米的好坏,只是想找句话打破眼下的沉默。我又一次失态了,我倾心的事物,并不能在别人眼中得到认同。我在如镜的水里寻找天空、杂草和人的倒影,唯一清晰的只有自己。
我们不是有太多精神共性的人,即使工作中偶尔有交集,不过如飞鸟掠过水面,擦出几滴水花,轻轻沾湿一片羽毛。如果让飞鸟在水里遨游,断然是不可能的事。那么,我意识到尴尬的同时,他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
不远处,一个老头俯身割稻子的侧影像一钩弯月。我们走过去问路,他抬起头,用浸满汗水的手指了指我们要找的那家人。同事很客气地说,老人家,麻烦你带我们去一下。老头白了他一眼,侧身继续割稻子。同事骂了一句,现在的人,都那么自私?我赶忙打圆场说,老人家,谢谢您,我们能找到。
我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我们和老头的一面之缘,并不足以擦出交情。我们没有共同的生活层面,无法对他的做法感同身受。自然,他也难以理解我们步履匆匆的焦急。那么,我们要去哪里,对于老头而言,远不如稻子重要。我想,没有走进别人的世界,就不要对别人提要求,是给予别人和自己最起码的尊重。
几个人尚且难以找到心灵的交集,偌大的世界何尝不是如此。每个人都不可避免与别人交往,但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往往会出现这样的现象。能聊到无所顾忌开怀大笑的不过几人,其他人要么插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要么保持礼节性的沉默。在某些场合,我们想说句话还得反复看别人的眼色,思考利害关系。本是愉悦身心的聚会,反倒弄得苦不堪言。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个私密的角落,只接纳与他共通的东西,排斥一切外物。如果说人的心灵圈子是一个圆,至少在某段时间,这个圆大小是恒定的。两个圆有微小的交集已属不易,更别奢望多个圆有共同的天地。圆心圆外,无法理解彼此,即便不是仇敌,也是形同陌路之人。
每个人的内心如一座坚固的城。大多时候城门紧闭,即使能敞开胸怀去拥抱的,不过寥寥数人。如果因为外在的偶尔交集,你试图破门而入,寻找心灵交汇的光束,即便没有头破血流,也极可能自讨没趣。
不必靠近心在远处的人,即便那里有诱人的似锦繁花。心灵的距离,岂是脚步可以丈量?不必强求别人理解你,有人愿意走进你的生活,安抚你的苦和落寞,是恩赐。即使一个人前行,也能理解世界原本孤独。站好自己的位置,珍视内心最珍贵的东西。你的心是你独一无二的城,守住她,就守住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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