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按钮

闲聊哈巴村

● 殷著虹

离开哈巴村已多年,但在哈巴村驻村工作期间的情景一直在我心里萦绕不去。难忘那里淳朴的民风和善良的村民。于是,想闲聊一番哈巴村。

山内山外和高山矮山

记得第一次到哈巴村是2007年11月,这年党的十七大召开之后,迪庆州委组织了声势浩大的“千名干部入户促小康”活动,我被抽调到哈巴村驻村工作。这之后的2012年、2013年和2015年我都被派驻到这个村,担任新农村建设指导员,也因此,我对哈巴村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有所了解。

哈巴村是香格里拉市三坝乡的一个行政村,下辖18个村民小组,散落在哈巴雪山山腰或山脚下,村民居住相对分散。在驻村工作期间,我听得最多的两个词组便是“高山矮山”和“山内山外”。

当第一次听到高山矮山和山内山外时感觉很新奇,明明都是山乡农村,咋就要分个高山、矮山呢?高和矮好理解,无非是说村庄坐落的高低。可为什么还要分山内、山外呢?这内外又有着怎样的区别呢?就在和哈巴人朝夕相处中才知道,哈巴人把18个村民小组分为高山、矮山和山内、山外还真有道理。

原来,哈巴村有一条河流叫做“哈巴河”,这条河的源头是哈巴雪山脚下的黑海,哈巴河是一条季节河流。平时这条河水流量很小,但在汛期河水却异常迅猛。于是,哈巴人便习惯把这条河两岸的村庄称为“山内”,隔山且离哈巴河较远的村庄便称为“山外”。18个村民小组中只有6个在山外,山内条件优于山外,所以,山乡举办集市和热闹活动都在山内。其实山内山外并不是简单的贫富差距可以区分的。

2004年9月,香格里拉市东环线建成通车后,整个哈巴村交通状况发生了变化。山外一些村庄依靠丰富的山林资源和良好的气候条件,以及便利的公路交通网,生活条件很快赶上了山内村庄,但山外村庄却因水资源匮乏制约着山乡发展。

对此,多年来各级党委政府在实施脱贫攻坚战和乡村振兴战略中,不断加强对山外各村的水利建设,极大地改善了山外群众的生产生活环境。目前,哈巴村山内山外的生活条件虽然还有一定差距,但这种差距正在不断缩小。因此,当下在哈巴人心中,山内依然优越,山外也不再贫穷,山内山外也仅仅是一种地域概念。

当山内山外成了地域观念时,高山矮山也随之成了气候环境特点,不一样的气候特点,构成了哈巴各个自然村农作物生长和成熟期有着较大差异。所以当地有民谣云:一村一地势,农事不尽同;矮山割麦子,高山点苞谷。

哈巴村奇妙的地理位置造就了“一村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气候特点,在村里时常会见到高山飘舞着雪花,矮山却瓜果飘香的场景。也因此,哈巴人便以互通互补的方式,调节着高山矮山的农产品流通。村民们会把自家的农产品带到集市出售,促进了山乡互通有无,也促进了民族团结和互利互惠,更激发了哈巴村乡村振兴事业的生机与活力。

我目睹过哈巴村曾经的发展变化,如今再次走进哈巴村,山内山外、高山矮山的秀美风光扑面而来,各族群众美好的生活画面让人欣喜。

当年在驻村工作时,我曾写过一首顺口溜:“高山矮山一条河,山内山外一条路;民族团结一家亲,齐心跟着共产党。”没想到,这顺口溜很快被哈巴人接受,如今,他们还用这个顺口溜讲述着昨天的故事。

语言和姓氏

哈巴村是个多民族村落,但初来乍到时,却感觉不到走进了一个少数民族山乡。因为平素里很少看到村民穿民族服装,相互交流使用的也是汉语。我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不穿少数民族服装?”“我们在喜庆节日里都会穿民族服装,平时穿民族服装不方便。”村民回答。“那为什么不说少数民族语言呢?”我再问。“那是因为你不会说我们的语言啊。我们撇下你,说自己的语言,岂不是显得我们很不礼貌。”村民答。那时我才知道哈巴人不当着“外人”说自己的语言是表示对“外人”的尊重,这也成为了他们的风俗。

在哈巴村,要数纳西族人口最多,他们占据了全村总人口的半数,当地的傈僳族也会使用纳西族语言。奇怪的是这里的纳西语和丽江纳西语很相近,却和本乡邻村纳西语有很大差异。我曾听说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纳西人说汉话。”意思是纳西人说汉话总带有浓重的民族腔调,说不准汉语字音。但哈巴村一带的纳西族说起汉语来却字正腔圆。

哈巴村的纳西族群众所说的汉语带有很多四川方言的旧时词汇,他们把“我和你”说作“我参你”;把山药说作“绵口苕”;把钉耙说作“爪爪”;把太阳说作“日头”;把石头说作“牛子”。

后来了解到,哈巴村的纳西族和汉族都是在清朝末年从他乡移居到哈巴雪山脚下的,在长期的交融中,形成了这一方土地的语言文化。

这里村民的姓氏很有特色,山外村落几乎是一村一姓,如:其支村民小组所有人家都姓和;告湾村民小组所有人家都姓杨;迪古支和谷地两个村民小组中,除两户汉族以外所有人家都姓李。与之相反,山内的纳西族、汉族、回族和彝族等民族的姓氏却多种多样。

一次,我到阴山村民小组一户姓肖的人家做客时问村民:“以腊湾村民小组也有一户肖姓人家,你们是不是亲戚?”回答却是:“我们不是一个‘肖’,我们家原来姓‘萧’。后来简化字时改成了‘肖’。”我知道他说的是1977年国家推行的“二简字”。“‘二简字’不是后来被取消了吗?怎么不恢复原来的姓呢?”我问。“‘二简字’是被取消了,但姓氏却很难恢复,村里村外都只知道我们家姓‘肖’。”后来才发现,在哈巴村改姓的不止一家,有的是自愿的,有的却是“被迫”的。

也是在这个村民小组,有一户仁姓人家,可我后来发现他们家的孩子却不姓“仁”,而是姓“任”。问其究竟,原来是在几年前登记户口时,工作人员误把“仁”写成“任”,导致这户人家出现了两个姓氏,父亲姓仁,儿子却姓任。

无独有偶,在哈巴村一个回族聚居的村民小组,原有一家糟姓的人家。因后代嫌弃“糟”字笔画繁多和字义不佳,遂采取谐音的方式,把“糟”改作了“枣”。字虽改了,但村里人还是把他们家叫作为“糟家”。就在我即将离开哈巴村时,这户枣姓人家又把“枣”改作了“赵”。

如此改姓在哈巴村屡见不鲜,在我驻村工作时,一户尹姓人家听说我是鹤庆县人,便主动要和我认同宗。我说:“你们姓尹,我姓殷,怎么会是同宗呢?”回答是:“我们祖籍也是鹤庆人,原来也是姓殷。”后来得知,他们祖辈觉得殷字难认难写,便把“殷”改作了“尹”。我说:“我姓殷是随父亲姓,父亲是河南省人。我母亲是鹤庆人,但她姓钱。”哪知后来,一户钱姓人家又要和我认家门,说他们家也是从鹤庆移居到哈巴村的。

由此可见,哈巴人对姓甚名谁并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亲情和友情。

植物和食物

也许,哈巴村对我来说是一种亲情,让我难忘那里的一草一木。在这里,我要讲述真实的一木一草,分享哈巴村舌尖上的美味。

记得那是2012年5月的一天,我在哈巴村委会里,其支村民小组的小和找上了我,他给我带来一束芬芳馥郁的树枝。只见那青绿的树枝上挂满了红绿相间、花生米大小的果实。“这叫什么果呀?”我问他。“这叫籽油,很好吃的,请你尝鲜。”他满脸盛情地对我说。我摘下一颗剥下果皮喂进嘴里,用牙一咬,一股怪味充满了口腔。我立刻吐去那籽油,对他说:“这怎么能吃呀?”小和没办法,就吃给我看,见他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再试着喂进嘴里一颗,依然是那股难以接受的味道,无奈之下小和只好把籽油带走了。

才过了几天,又有拉马足达村民小组的小杨给我带来同样的籽油,我说不要这东西,可小杨说:“只要你忍耐吃上两颗,我敢保证你吃了还想吃。”我无法拒绝小杨的盛情,便再嚼了一颗,这次除了松香味外,并不觉得它有特别的味道。于是小杨再递给我一颗,我再次轻轻地咀嚼。奇怪的是,尽管还是没有吃出美味,却觉得口舌生津,满口清香,舒心的感觉也由此相伴而生。

小杨说:“籽油的美味其实就是这略带松香的味道。”原来籽油并没有什么酸甜苦辣的滋味,而是吃过之后让人有一种回味无穷的感受,似乎它涵盖了任何美味。难怪不断有人将其相赠于我。籽油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哈巴雪山下的奇妙滋味。

后来我才知道,籽油是一种乔木,我不知道它的学名。只知道它生长在哈巴村矮山地带,终年常青,它的树叶常被当地村民用于煨桑(宗教仪式),因此,籽油树在村民心中是神树,这种神树还有着雄性与雌性之分,开白花的雄性树从不结果,而不见开花的雌性树却每年都果实累累。

在矮山地带,荒草林地中还长着一种名叫“山草果”的草本植物。这种生长在草丛中的粉绿色植物不是很高,但有着浓烈的辛辣气味。哈巴人把它用作烹饪菜肴时的调料。山草果独特的香味可以去除肉类食品的腥膻味,同时还能提香,保持肉类食物的新鲜口感。所以用山草果做成的菜肴,不仅有着独特的清香气味,还能让人胃口大开。

后来我才得知,所谓山草果其学名叫做“贯叶马兜铃”,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它还是稀有蝴蝶幼虫的食物,正是这一植物的稀缺与珍贵,目前,哈巴村对岸的玉龙县已经对其进行人工栽培和保护性利用。随着对贯叶马兜铃的人工种植和加工生产,这一带有独特辛香味的植物和它的药物价值也将会被广泛运用,想必将来一定能有前景广阔的社会效益。

另外,哈巴村盛产花椒,其以麻味厚重、馨香浓长而闻名于世,也成了当地人家必不可少的调味品。

所以,当你第一次品尝哈巴村的农家饭菜时,就会感觉出这里的菜品十分独特,即便是粗茶淡饭,也如同八珍玉食,让人觉得十分可口。

我一直在想,哈巴村为什么就这么新奇?在这里不仅能品尝到美味,还能领略到锦绣风光和神奇的故事。于是我坚信,随着对哈巴村的深入认识,它一定还会给我带来更多新奇的体验。它也一定会在不断地发展进步中,让高山矮山、山内山外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CopyRight:迪庆日报社

所有内容为迪庆日报社版权所有.未经授权不得复制转载或建立镜像

滇ICP备09000927号-1

--> 2022-05-17 1 1 迪庆日报 content_29579.html 1 闲聊哈巴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