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平
在元代绘画的颓势起点上,站立着诗书画皆通的钱选,以及他划时代的学生赵孟頫。世事无定,他们无可选择地从南宋的末路转入了新朝的起始,在复古与革新之间艰难地做着选择题,也算是支撑了元初绘画的半壁江山。
元代是一个文化相对低落的时期,像宋代那样设立画院之类的事情是不太可能了,虽然不至于全面压制文化,但是文化的处境确实尴尬。在“七匠八娼,九儒十丐”的悲凉排序里,文人的挫败感很强。然而,正是由于没有地方可以依附,没有场所可以集中,没有相对统一的规范和要求,缺乏归属感的画家们虽然失落,却赢得了心灵上和笔触上的自由,思想桎梏得到解放,能够甩掉束缚放手一搏,从笔法上变得大胆灵动,与宋代院体画追求工整、细致的倾向形成了鲜明反差,从审美上也变得更加自我。
钱选是一位全才,诗书画均有建树。他的画学来路既广且杂,评论界普遍认为他的山水画师从赵令穰,人物画师从李公麟,花鸟画师从赵昌,青绿山水师从赵伯驹。从这样的师法关系上,足以看出他的绘画分量和跨界能力。更为重要的是,他选择了与赵孟頫完全相反的人生轨迹,没有去入仕领俸禄,而是自我放逐于山水诗酒之间,人生海海,画意盎然,创造了中国文人画纯粹、冷静的新方法。
他崇尚苏轼等人的文人画理论,热衷于在画上题写诗文或跋语,使诗、书、画相得益彰,强调了文人画所谓的“士气”。他的《贵妃上马图》尽得唐代人物画的法度,又贯穿了宋代李公麟的格调,画面严谨端正,又非常明显地透着舒缓自由的气息,是一种有着生活气息和心灵温暖的人的活动,而非仪式感十足的程式化的摆拍场面,看上去非常舒服,不像《步辇图》《簪花仕女图》那样充斥着严格的自律感和紧张感。
他的《羲之观鹅图》既像是人物画,也像是花鸟画,更像是山水画,人物、树竹、水中之鹅皆刻画得很细致,水岸渚地的南派皴法、前景山石的青绿色调,分明又强烈地抢占着画面的位置。由于诸法皆通,所以他能够得心应手,把多个视角元素摆放得井然有序,通过精湛的艺术手法讲述了一个完美的文人故事。
钱选的花鸟画尤其出众。“不管六朝兴废事,一樽且向画图开”,作为一个掌握了高超绘画技巧的画家,他创造了一种立足于画院法度,又不拘古法,有着文人画倾向的设色花鸟画风格,在花鸟画从工丽走向清淡的过程中,成为一个节点式的人物。
他的《八花图》分别对水仙、蔷薇、栀子、杏花、桂花、桃花、梨花、海棠等八种花卉进行独立描摹,然后又合而成为一个长卷。八种花卉各具姿态,互不雷同,线条精工而不呆板、细腻而充满力量,非常具有挑战性。在调色上,摒弃了宋代工丽精巧的画法,清雅疏逸,浓淡相间,“士气”很足。这些都体现着元代绘画的特点,也显露了中国绘画向文人水墨画迈进的种种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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