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著虹

少年时我在鹤庆县城小学读书，记得一天学校组织联欢活动，有个班级的同学上演了一出《逛新城》的节目,这个节目呈现的是一对藏族父女喜游拉萨新城的对唱。歌中唱到：“雪山升起红太阳，拉萨城内闪金光；翻身农奴巧梳妆，父女双双逛新城……”那时的我善于想象，听到“巧梳妆”的歌词，便产生了奇思妙想。我臆想西藏也一定生长着粉果花，巧梳妆的翻身农奴也一定会把粉果花的粉末涂抹在脸上。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想象，是那时的鹤庆人家很喜欢栽种粉果花，夏秋季节到来，随处可见粉果花争芳斗艳，到处也能嗅到它的芳香。每朵粉果花凋谢后，花枝上便结出一颗黄豆粒大小的果实，果实成熟后外皮呈黑色，形似一枚小地雷。所以我们男生都把粉果花叫作“地雷花”。剥开粉果花果实的外皮，里面的内核呈白色，只需轻轻一摁，白色内核就成粉末状。这一粉末光滑且细腻，把它涂抹在面部有一种舒适之感，吸收后也不会留下涂抹的痕迹。正是因为这一粉末能用作保护面容的粉底，那时的鹤庆少女总爱采集粉果花的果实，研成粉末，作为梳妆打扮之物，并把粉果花叫作“巧梳妆”。也正因此缘由，当我听到《逛新城》的歌，自然就产生了联想。

粉果花，是一种植株并不高大的草本观赏花卉。奇妙的是，这种花恰似一个个彩色的小喇叭，除了紫、红、黄、白多种色彩，还有其他多种杂色。更神奇的是，粉果花花朵虽然美丽，但每朵花只在每天午后绽放，并伴有淡雅的芬芳，到了次日午前，它便开始凋谢。人们都说粉果花的花期很长，其实全靠它不断分枝生长、不断开花结果，形成繁花似锦。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粉果花的果实能成为梳妆用粉，以为粉果花就是一种纯粹的观赏花卉。直到有一天，我见城里一位老大妈出售粉果花的果实时，还以为她是卖花种呢。之后才知道，购买粉果花果实的姑娘们，都是为着巧梳妆而来的。由此我深感粉果花有趣，觉得它很有魔法，若不然它怎么就能让女孩子的容貌变得美丽？又怎么能去除人脸上的癍痣和粉刺呢？

因为粉果花的果实粉末是那时姑娘们梳妆打扮的物品，当时的鹤庆县城，有着它许多的谚语和儿歌，其中有那么一两则让我记忆犹新：“鸡蛋脸、柳叶眉，鹤庆姑娘个个美。粉果花，粉果粉，梳妆打扮出家门。”“新姑娘，不要哭，转个弯弯就到屋。新米饭、小猪肉，香粉把你抹得白浓浓。”自那之后，每当遇见粉果花，我就会采集它的种子，并把它研成粉末拌进蜂蜜，这也成了我青春年代的“护肤品”。而神奇的是，用上这样的“护肤品”，我脸上的痘竟然消失了。

这以后我离开鹤庆，来到了迪庆，从此再也没见过粉果花，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渐渐模糊淡忘了。可在今年国庆假期里，居住在昆明的我到滇池边的斗南村观光时，惊奇地看到大田里栽种着粉果花，这令我兴奋不已。见那充满生机的粉果花，正绽放在阳光下，不同色彩的花朵就像一条条锦缎，铺展在蓝天白云下，恰似天上的彩虹落入人间。

见如此动人的场景，我既喜悦又激动。我找到花农询问：“为何要栽种那么多的粉果花啊？”“这里很适合它生长呀。”花农说。交谈中我才知道，粉果花的学名叫“紫茉莉”，因其能吸收土壤中的有害物质，修复土质环境，使土壤变得松软肥沃，利于来年栽种其他花卉而被花农大量栽种。再则紫茉莉全身都是宝，它的花朵、根茎和种子都可入药，大量培植可创造经济价值。

“如此好的紫茉莉，怎么不把它的种子加工成护肤粉呢？”我怀着少年时的情感询问。“把紫茉莉种子加工成护肤粉，存在工序复杂、产量少的问题。靠手工制作的纯天然护肤粉，价格又很昂贵，难以打开销路。”听罢花农的介绍，我对紫茉莉更有了亲近感。

当我顺着花农所指方向望去，见游客们不约而同地走进了这片花海，他们在秋风中欢呼、在花丛中拍照，一派喜悦场景。再将目光转向花海深处，见花农们正在忙活着采收紫茉莉的花种，这片土地对他们来说，是一片脚踏实地的宝贵财富。我人们走进的不仅仅是一种风景，更是走进了一片幸福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