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到医院复查身体,父亲陪诊,我先生把他们安顿好,回家后递给我一个发黄的保温饭盒。他不解地问道:“咱爸带来这么旧的饭盒,能有什么用呢?但他说你应该会记得它。”
眼前的保温饭盒,白色的涂层泛起了淡淡的黄色,磨损的痕迹仿佛在默默地讲述着它经历的风霜。打开盒盖,里面满是灰尘,显然已多年没用。
回忆的闸门打开,我眼眶红了,喃喃地跟先生说道:“是呀,我确实应该牢牢地记住它……”
犹记得我上小学五年级那年,父亲的单位搬迁了,我本该跟着转学。父亲考虑到熟悉的环境对我求学更有好处,做出了每天来回二十公里、早晚接送我上学的决定。
每天下午放学,父亲跟我约好在小卖部等他。他很守时,手里总是提着一个保温饭盒,里面是我的晚饭——父亲说我年纪小挨不得饿,让我吃饱了再载我回家。虽是简单不过的青菜、肉汤和米饭,有了亲情的加持,我总是吃得津津有味。
“王叔,又来送饭给你的宝贝女儿呀?看来她要考个重点大学才对得起你的栽培呢!”小卖部老板常跟他打趣道。
“我女儿的成绩确实很不错,还是班长呢!只要她爱学习,我这个当爸爸的必须无条件支持呀!”
透过饭盒腾升起的热气,我看见父亲说话时一脸的骄傲与温柔。这保温饭盒里装的哪里是饭菜?分明是一位父亲对女儿深切的疼爱和满满的期待。
高中时,我去了离家三十多公里远的学校求学。父亲的保温饭盒再次派上用场,每隔一个星期,父亲和母亲就会带上“爱心午餐”来看我,这对我紧张的求学生活来说是极大的慰藉。这一次,和保温饭盒里装的饭菜装在一起的是父母对我的牵挂和关怀。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离家一百多公里的城市工作。上次父亲带母亲来我所在的城市住院做身体检查,恰逢先生出差,一日三餐是我在家做好后用保温饭盒送过去的。
我送完餐回到家后,母亲在电话里跟我说:“女儿呀,你难道没有留意到你爸的牙齿很不好吗?你送来的鸡翅太硬了,他咬不动,我心疼他……”母亲言辞温和,本无责怪我的意思。
但听了母亲的话,我满心愧疚,情绪崩溃之下,竟不懂事地将生活的不如意也一股脑发泄出来:“妈妈,你是不知道我挺着孕肚有多累,买菜做饭给你们送过去,还要踩点上班……”接下来,我甚至想不起来那通电话是怎么结束的。我那饭盒的保温效果肯定比父亲当年那个好得多,但是我那一番话却也像滚烫的汤灼伤了他们的心。
工作后未能在父母膝下承欢已是不该,对父母的身体近况不了解更是不孝。父亲正是用这发黄的保温饭盒无言地提醒我——他当年用保温饭盒里温热的饭菜养大的女孩,理应是孝顺的、懂得感恩的。生活再怎么不如意,父母会是坚强的后盾,但绝不应该成为出气筒。
“来,你帮我把绞肉机拿出来,今天我们做肉沫蒸鸡蛋、水煮麦菜、山药排骨汤,我保证爸妈吃得香香的。”听罢我的回忆,先生早已行动起来。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奏起了交响曲,新的保温饭盒在一旁待命,誓要将我们炙热的孝心尽快带到爸妈的身边去。
那个发黄的保温饭盒已经被我珍藏在橱柜里,它让我想起父母年轻时忙于生计之余仍无条件关爱我,唤醒了我对父母的感恩之心;也是它警醒我行孝要及时,工作再忙也要常回家陪伴年迈的父母,莫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成为一生的遗憾。这个保温饭盒,不仅仅是一个物件,它化作了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让我懂得了爱与被爱的真谛。
王碧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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