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著虹
2024年匆匆而逝,而我却收获满满,这年,我的散文集《一路鸟语花香》出版了,这本印了2500册的书已销售一空,这给了我自信,也留下了许多温暖的瞬间。
一位素未谋面新参加工作的大学生在看完这本书后发表文章说:“书中的每一个故事都像一幅绝美的画卷。是鸟语的和谐,更是花香的恬静,让人仿佛置身大自然的怀抱中,更加令人向往……”还有福建青年作家张生祥、迪庆本土作家和向东都发表了书评,给了我很多鼓励。
就在这本文集出版后,曾有人向我提出:“是谁把你引上文学之路的?又是谁教会你写作的?”我的回答自然有多个版本,但仔细想来却难以自圆其说。再次厘清自己的文学初念,一位姓段的工程师的形象在我眼前始终挥之不去。
那是20世纪70年代初期,我刚进入中甸县(今香格里拉市)第一中学读书不久的事。记得有一个周末,父亲告诉我说:“养护总段的段叔叔请咱们到他那里唠嗑。”说完便带上我到了养护总段。父亲说的段叔叔被人称作“段麻子”,而他却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称呼,总是笑容满面。他30多岁,瘦高的个子,若不是脸上长满麻子,应该很帅气。
段叔叔很热情,他把我们迎进屋后,便和父亲侃侃而谈。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位来自大理祥云县的段叔叔不仅是大专毕业生,还是公路桥梁的设计师。他邀请父亲唠嗑是想听父亲给他讲战争年代的故事,目的是搜集相关素材便于他今后的写作。
段叔叔的言谈让我很惊讶。那时我不懂事,以为写作的人应当是文质彬彬、衣着讲究,可眼前的段叔叔却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但看到他满屋子的器材、图纸和书籍还有工整的字迹,却又让我感觉他不同于一般人。我想,他一定有很高的学问,若不然他怎么摆弄那些仪器、看那么多的书呢?正是这次与段叔叔的接触,让我增长了见识、开了眼界,对他的敬慕之情油然而生。
然而,这本该是我和这位段叔叔相识的起点,但由于我心中有着难言之隐,此后我便有意回避他。在别人面前甚至装出一副和他素不相识的样子。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我母亲和他一样脸上满是麻子,“麻子”二字是我们家避讳的词语。我怕与他接触惹来别人的讥讽。或许段叔叔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后来他对我也是一副陌生的表情。虽如此,我却很难扯断心中对他的敬仰,我很在意别人对他的评说,还暗中注意观察他的言行。
后来,我听说了许多有关段叔叔的传闻。说在一次活动中,一位领导请他代写一份发言稿,他欣然答应了,便把纸和笔递给了那位领导,让领导做记录,自己却开始了有条有理地演讲,完事后,他让领导把记录稿带走,说那就是发言稿。还有一次,在开“忆苦思甜”大会时段叔叔睡着了,恼羞成怒的领导叫醒他说:“你有没有阶级感情?”没想到他竟然把大会发言的内容重复了一遍,这让在座的人惊叹不已。过后有人问他“你是不是先知先觉?”他却说那篇发言稿是从报上抄来的,早就不想再听了。总之有关他的传闻很多,也都充满了传奇色彩。
上初二那年的一天,学校语文任课老师李树芳带着我们去参加校外活动,返回途中遇见了段叔叔。李老师和段叔叔像久别重逢聊了起来。后来,李老师对我们说:“这位段工程师很有才华,他曾在《云南文艺》《山茶》等刊物上发表过多篇小说和散文,最近又在《云南日报》发表了一篇短篇小说,真是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
打那以后,我对段叔叔还真是刮目相看。记得曾有一段时间,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文艺宣传队”,每晚都要到附近的农村和单位演出,返回学校很晚,可每次路过都能看见段叔叔屋里的灯光透出窗外,我想,段叔叔一定还在勤学苦读或伏案写作。
1975年8月我中学毕业,来到一个藏族村插队落户。我不想在枯燥乏味的体力劳动中蹉跎岁月,便想起了段叔叔向我父亲讲过的写作构想,我想应该向他学习,让青春时光得以充实。那时我已成人,再不怕他人的嘲讽,我带着几篇粗拙的稿子到了城里,准备去向段叔叔请教,遗憾的是,这位在我心目中可敬的长者已调回大理工作。
也许是因为受到段叔叔的影响,多年来我一直与笔墨相伴,在本地有了点小名气。后来,我多方打探段叔叔的下落,也很想知道他的姓名。可迪庆公路局的同志告诉我说,他们也曾听过段工程师的许多轶闻,但不曾与他见过面,因为段工程师不属于原中甸养护总段的职工,只是驻留在中甸养护总段而已。他是当年省公路局派到滇藏公路工程的技术骨干,1976年滇藏公路贯通后,他便回省公路桥梁工程处了,而这个单位经过多次改制,寻找起来很困难。
公路局负责人告诉我,这位段老先生文笔功底确实不错,20世纪90年代,原中甸养护总段创办了一份内部报纸《迪庆公路》,曾收到过他寄来的回忆录,文章感人真切,可由于篇幅太长,小报难以容纳,只摘录过他文章中的有关章节。公路局的人也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是否还健在。
对我来说,段叔叔在我脑海里永远是年轻时的模样,他或许在采风,或许在灯下孜孜不倦地写作。他恰似远方风景的桥梁,引领我走进鸟语花香的幸福路,走向诗歌的彼岸……
CopyRight:迪庆日报社
所有内容为迪庆日报社版权所有.未经授权不得复制转载或建立镜像
滇ICP备09000927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