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平

在北方山水画飞沙走石、一路雄奇的同时，南方风格的画家们则在空蒙的烟雨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润风格，其开山鼻祖是五代画家董源。

董源又称“董北苑”，因其曾任南唐宫廷北苑副使而得名。北苑是皇家园林，南唐诸皇好文重画，中主、后主皆钟情风花雪月，对文人、画师优待有加。作为一名宫廷画家和园林管理者，董源得以有得天独厚的机会来观察花鸟山水，研究绘画笔墨，思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法则，并通过绘画实践，使山水画的地域特征呈现出不同的面貌，表达出更深的思想。他的作品简淡天真，但笔墨趣味很强，这正应和了南方山水的普遍形态，柔软温润，云淡风轻，不像北方山水那样在气势上锋芒毕露，而是在内敛中以柔克刚，韵味绵长。

中国水墨的魅力是在摒弃了浓墨重彩和精细勾勒的绘画习惯后呈现出来的。如果说王维是文人画的发端，董源就是南方风格之一脉，在他身后，是如雷贯耳的巨然、米芾、董其昌等大师。董源既学李思训的画风，也师法王维，又长期研习北方画家荆浩的笔墨，以致作品虽然画面疏朗，但笔力雄浑，峰峦树木，汀渚溪桥，江天水色，无不辽远而深沉，对后世影响深远。美国耶鲁大学教授班宗华在《中国绘画三千年》里评价五代山水和董源绘画时说：“一种截然不同的山水画风格在南唐都城金陵周围的繁华地区诞生了。后世把这种绘画风格称为江南风格。江南指的是以金陵为中心的淮河以南地区。这种独具特色的南方山水风格对以后的画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在当时它还是作为一种具有地方色彩的区域性风格而存在。”

从技法上看，董源站在南方平和开阔的土地上，选择了与北方山水画不一样的皴法来作画，其皴法独树一帜，形态像是疏散的麻皮，被后人称为“披麻皴”。他还注重使用点苔技法，不断缓和强劲之势，不断丰富山水细节，使画面幽深细密，性情真挚。从山峦树木的形态上看，少了北方山水画的陡峭险峻，多了江南景物的疏远大气，从视角上呈现了平远的态势。

《潇湘图》是董源的代表作之一。在这幅画里，画家把山脉放在上半部分，并利用高差走势形成向左上角延伸的形态，水面部分则相反，由左及右拓展，面积不断扩大，使画面呈现开阔之势。右下角的滩涂部分，是一个送行的场面，客人的船已经离岸，岸上的人还在一直相送。与之相互呼应的是左边山和水的交接处，是渔民撒网打鱼的劳动场景，两个场景形成了对角线的视觉效果，从内容和形态上既形成反差，又相互对应，和谐统一。

画家采取了大面积留白的方式来形成天空和水面的景象，只是用墨线在水面上随意色描，形成水波。山头和树木采用了浓墨点擦的方式，显得比较疏朗。山水相接的部分，采用披麻皴的手法进行擦绘，突出了湿润、柔软的江南地貌特点。画里的人物有细线勾勒，特别是拉网捕鱼的渔夫，在画面里非常突出，与淡雅的山水形成了对比，增加了动感和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