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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之夏

赵馨然

积水大抵都已经褪尽,几处残余泛彩,反射晨光。如果从高空往下看,那些起伏可能会像酒窝,很浅地挂住雨水,晴空与过往的风,恰到好处的风、花、雪,沉到我的很多个梦里。

南方的学校大部分喜欢种悬铃木,高大灵秀,夏天一到太阳在树木浅绿间隙里投落光斑,把阴影融出纹路。下雨的时候刮过狂风,落下的枝叶覆满柏油马路。阳光下的一切都变得轻盈而浓郁,涌动着草木香气进入眼口耳鼻。未干透的落叶紧贴着地面,周围是晕染开的水渍,边缘朦胧,肉眼可见的亡逝,仿佛风化。

宁波这座城市总是下雨,尤其是夏天,五月尚可,六月黄梅雨、七月暴雨、八月台风。两场雨之间的晴天毫无存在感,透明到让人凭空越过,连同微小的悸动消失在空气中。我看过雨水从屋檐滴落,坠入铁灰色天空的倒影。它在不断的碎裂中模糊,当我睁开双眼时,教学楼的灯已经亮起,光线平均,让人想不起太阳,一种说不清眩晕还是困倦的无力感在身体弥漫开来,从双眼到四肢,再到沉重的躯干。我盯着浅蓝色的天花板,鼻脸里有雨水的余味,回味着昨晚的梦境:那是一个印象派的场景,有绚烂到极致的花木与湛蓝色的天空,大片色彩仿佛扑面而来,明亮的阳光几乎让人窒息。空气里有鲜花和泥土的香气,让人想去热情地奔跑,在春天里我年少时曾踏过的那一片青草地放肆,但这些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了。

我努力回忆,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回事,闭上眼睛就能勾勒出画面:脱下外衣时的味道,介乎凉意与闷热之间,周围的桂木香与土腥味,像一场肆意瓢泼的雨混杂其中。春夏之交,雨能一连下好几天,把很多稚嫩的东西,诸如新叶与悬铃木的果实,变得丰满成熟,充斥着某种近似于热恋与狂欢的事物。每年这个时候,当我看见积水倒映的阴天,总会期盼一个晴朗的日子,又晴又热,闭上眼睛都会有阳光进来,穿透肌肤。

我从实验楼出来走进教室,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广播里说这是本周唯一的晴天,我望见不远处广场空旷的水泥地面还有积水,连成一片,仿佛是天空的一部分,散失在尘埃里。此时光线不算明亮,如果没有风吹过,会产生错觉,认为一切,包括自己都封存在一片柔软里。阳光很像读书时那抹校服的淡蓝色,让人找不到词汇来形容。我小心地呼吸,害怕过分用力,哪怕一口气都会冲散一切。

教授刑法的老师拎着帆布包走上讲台,我看了一眼天花板,日光灯管的末端发黑,我浪费了十分钟,属于一个晴天的十分钟。纸张发出翻动后的摩擦声,刚好够震动一次耳膜。此时是上午九点,那些尘埃在光束中涌动,缓缓消失在日光灯下,让人想起夏天的云,想起夏天的香格里拉。

每一片浮云都预示着一场即将来的雨,每一场雨会化作千万个水滴,有时甚至更多。下课时走廊内有人在晒太阳,冬天时人数更多,宁波的太阳是十分难得的,可以满足春秋季节之间人们的奢求。

我不太清楚现在到底算什么季节,时令上已属夏天,但离我期待的夏天还有差距,这里只有雨季。偶尔会有人说今年的天气很反常,我不知道这句话是理性推定还是一种感知,如果是后者,我就愈发不能笃信,如无常与如常的摇摆。

天气预报仍旧不准,可此刻的我,却只有这一个方式,回味着属于我年少时香格里拉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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