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餐桌上，一盘朴素的蒸菜，薄薄的面粉裹着莹莹的绿叶，清清淡淡的，散发着清香。我惊讶着，三两步奔到桌前，一眼认出盘里的蒸菜是盈盈菜。不由得惊呼，宛如遇到故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脑子里回旋着那句“每一条路都是通向家的方向”，这盘清蒸盈盈菜亦是一条路，通往乡愁的路。

亲戚笑着让我坐下，说：“就知道你会喜欢，没告诉你什么，是想给你个惊喜呢。”

亲戚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她家时，我下班刚到家，又累又热，实在不想去。问亲戚有什么事，她含含糊糊地，却坚持让我立即就过去。亲戚家虽然不远，但也要乘地铁，心里嘀咕着，只得又往地铁站去。

“刚才见面时看你一脸不乐意，现在来这一趟值得了吧。”亲戚笑着说。

能吃到家乡的盈盈菜，再辛苦也值得。原来亲戚也是想念盈盈菜，专门抽出时间回了一趟老家，带回了一兜。她本来要给我送过去，又怕我蒸不好，干脆做好了让我来吃。亲戚下火车后一刻也没停，怕菜蔫了、不新鲜了，紧赶慢赶，总算蒸得还不错，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说着这些，亲戚欣慰地笑了。

想起作家蒋勋讲述母亲的菜，他说，母亲的菜为什么好吃？为什么让我念念不忘？有时候想不通，以为是自己的偏执。后来忽然就想通了，因为母亲生活在一个有许多时间的年代。

我们着迷于故乡的菜也多是这样的原因吧。我们怀念从前的慢时光，怀念那种悠然朴实的生活方式。食物简单，吃起来却美味。那时的人们生活很纯粹，内心没有那么多欲望和烦恼，有的是耐心和时间，慢慢地细致地生活。

只要有一片土地，就能让生活过得更好。那时的饭菜原料都是自家地里长的。紧跟四季时令，点瓜种豆，总有吃不完的瓜果蔬菜。而盈盈菜连种都不用种，种子落在土里，第二年，悄没声息地就蓊郁成一大片，墙角、地头、沟渠边，简直无处不在，生命力旺盛，是蔬菜王国里的平凡小人物，耐摔耐打。

盈盈菜，学名苋菜，但市场上卖的苋菜，我吃着，总不如老家乡土上野生的味道好。

念念不忘的味道，不会是名贵佳肴，山珍海味，常常是这些朴素的家常菜蔬，经历过漫长的岁月和纷纷扰扰的人和事，依旧在时光里生香，无论在哪个地方，令人牵肠挂肚的、令人的味蕾怦然欢喜的总是那淡淡的清欢之味。

淡淡的清香，微微的清甜，绵绵软软。吃着蒸盈盈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宁谧清和的院落，草木寂静生长，鸡鸭悠闲漫步，母亲坐在葡萄架下择菜，父亲在小菜园里浇水，时光慢慢又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