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离鸡年春节还有4天。这天中午1时，正在电脑前工作的我接到了李耀华的电话：“哥，我到维西县城了，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见上一面。”我匆忙起身，前去与我的精准扶贫挂钩户李耀华见面。

节前的维西县城很是繁华，重要干道已经限时通行，整个县城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充满喜迎新春的氛围。我和李耀华约好在邮政局附近见面，但找了老半天就是看不到他的身影，怪就怪人太多。约莫20多分钟，我终于见到了李耀华。见了面，李耀华满心欢喜：“人太多了，见到阿哥好不容易。”

几句寒暄后，我把李耀华带到农贸市场对面的一家小餐馆里吃饭，两盘小菜、一碗青菜豆腐汤，李耀华吃得很开心。

在吃饭间，我与李耀华攀谈起来。我为他们家一天天好起来的日子感到高兴。去年，在政府的帮助下，他们家的房子进行了改造，住房条件改善了许多，家中养了两年的那头大肥猪卖得4000多块钱，过年猪也杀了一头，现在还圈养着6头猪，卖了20只土鸡，收入1800多元，木香收入不错，卖着2100元。原本想核桃能卖上好价钱，但去年价格大跌，只卖着1100元，比往年少了近一半。最让李耀华高兴的是，去年11月，他被聘为生态管护员，每年最低工资8000元。加上低保等政策性收入，李耀华一家三口的人均收入远远超过了脱贫指标。

交谈中，我发现李耀华的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忧愁。这种淡淡的忧愁与我半年前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去年6月下旬，我到李耀华家走访，他在我的脑海里留下深深的烙印：穿着简朴干净，说话客气谨慎，声音很小，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忧愁。

通过与李耀华交流，我发现李耀华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忧愁的原因？30岁了，还娶不上媳妇！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如此。李耀华年老多病的父母不断地催李耀华找媳妇。李耀华尝试着处了几个对象，但对方就是不肯跟他谈婚论嫁。

在具体问题面前，我才感觉到我脑子里的所谓“理论”显得十分苍白。到李耀华家中那天，我就像一个无所不知的导师对他说：“你们村的姑娘有的到外地务工，有的嫁到外地，你长期守在山里根本找不到媳妇，我跟县城的几家建筑公司老板很熟，给你找个务工岗位，你去县城务工，环境改变了，收入增加了，兴许能找到媳妇。”

我说这番话的依据有二：一是李耀华居住的里起社留不住姑娘，姑娘都出去了。里起社西面有一座大山，大山背后就是怒江州的地界了；二是李耀华读过小学，人很勤奋，会一点泥水工手艺，走出去才能赚到钱，才有结交姑娘的机会。

想不到，听了我的这番教导，李耀华竟然不为所动，依然是一脸的无奈。他低声对我说：“阿哥，你说的这个我以前想过，但我走不出这个家。”

到现在，我的“教导”丝毫没有发生作用，李耀华依然没有走出“家”，眉宇间依然透出淡淡的忧愁。这种忧愁令我心痛。我曾经把这种“心痛”与很多朋友诉说，有的朋友开玩笑说：“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找给他一个媳妇。”就我现在的能力来说，我没有能力找给李耀华一个媳妇。退一万步讲，即便我有能力找给李耀华一个媳妇，但李耀华的那个家能够留住媳妇吗？

人生最难的就是十字路口上的决策。离开李耀华家后，我们随时发短信、通电话，慢慢地，李耀华不按照我的“教导”改变命运的缘由在脑海中清晰起来。面对生活，李耀华有很多的无奈。如果他按照我的教导走出大山之中的里起社外出务工，那么，他那年老体弱，经常患病的父母谁来照管？因为老父母只有自己来照管，李耀华脚步就不能迈出大山里的里起社。也许有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李耀华为什么不带着父母进城务工呢？”回答这个问题的也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李耀华有能力带着父母进城过上体面的生活吗？”

在跟李耀华的交往中，我发现，羁绊着李耀华脚步的不仅仅是年老多病的父母，还有一个他不愿意说的原因。李耀华吃饭的小馆子里有两个来自边远贫困山村的小工，一个是已婚年轻妇女，一个是未婚姑娘。那位已婚的年轻妇女对我说：“这些年来，我们村年轻妇女都出去了，能出去的青年小伙子也出去了，村里最热闹的是春节，年轻人都回家过年。我们村今年还举行文艺活动，再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听了这位年轻妇女的话，我心中不禁产生这样一个念头：“看来，农村青年妇女大量外出的不仅仅是里起社，留守在贫困村里的大龄青年也不仅仅是李耀华了。”

县城的繁荣景象对于李耀华来说永远是过眼云烟。吃完饭，我送李耀华上了前往中路的农客车。临行时，李耀华从车窗里透出头来对我说：“阿哥，到中路的时候一定给我打电话！”

我的心中透进了一丝暖意，同时滋生出新的期盼：“但愿他去掉眉宇间淡淡的忧愁，早些娶上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