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康巴卫视的德央给我做了一次访谈。交谈轻松愉快,感觉就像和老朋友一起席地而坐、围炉品茗,我们聊了我对从事模特、影视、诗歌创作的一些感想,这是我这些年的切身感悟,在此与朋友们分享。
我第一次看到模特,是在县城报刊亭里的杂志上,是个老外,具体不知道是谁。他很帅,带着一种很温和的笑,是那种老外标志性的微笑。
2013年,我在香格里拉采集民间音乐,刚好“一默”品牌服装也在找男模,因为一个朋友的推荐,他们前来找我。就这样,我们在梅里雪山拍了一默2013年的秋冬装。摄影师对拍出照片的效果感到很满意,大家都非常认可,于是,我就成了一默服装品牌的代言人,一直到现在。
说句实话,比起专业模特,我在相貌和身材上没有多少优势,但幸运的是,我有连接内心的笑容。外表上没优势,我可以让内心更丰富一些。
我现在代言的一默服装,主要是棉麻材质的,特别朴素,设计师是想用西方的廓形设计和东方棉麻材质相结合,通过服饰寻找一条适合现代人的生活方式。
我的老家是香格里拉市非常偏远的浪都村,我上高一时,那里才通公路,现在还是土路,信息非常闭塞。记得七岁那年,我跟着爷爷随马帮走了三天到香格里拉县城(当时名为中甸县城)来赶一年一度的交流会,那时觉得县城特别的大。小时候,活佛问我长大后最想干什么?我说,我想开世界上最好的车,带着我爷爷去逛县城,那时觉得这是最了不起的一件事。直到后来去县城读书,我才知道,在外面有比香格里拉还大的城市。那时,我就觉得一定要出去看看,不管怎样,最起码要去一次首都北京。这一朴素的梦想促成我高中毕业以后去北京读大学,从此开启了追梦模式。现在想想,其实也是开启了回归之旅。
对于当下的藏族模特来说,优势即是劣势,五官硬朗,线条分明,有国际范,可受大众欢迎的是具有日韩风格的模特。相比棚拍,我更喜欢在自然光线下的露天拍摄,特别是在藏区拍摄时,会感到更加舒服、自信,整个状态非常好,拍出来效果也不错。经常合作的摄影师说:“在藏区,你非常自信、自然,感觉全身都在闪耀光芒。”而在沙漠或者其他地方拍摄时,我们都要提前几天过去,熟悉一下环境,让人和服装在环境里融为一体。
很多摄影创作会借助环境的力量来衬托和表现他们所需要的成像效果,因为环境能给予服装和模特气场。我觉得,除了外部环境给予的,文化更重要。如果对文化不了解,就无法融入那个环境,作品出来的效果就会让人感到做作。
我认为现在拍的很多涉藏题材,其实大部分只是在借助环境而已,而深层的文化方面,跟藏区没有多大关系,他们只是跑到一个美丽的地方来拍摄。
到北京11年后,回头一看,发觉自己的根仍然深扎在故乡的土地里。
在老家时,我总觉得外面的都是好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到北京后,有机会接触到很多有能耐、有智慧的人,跟他们打交道时,我发现他们最看重我的地方,恰巧是家里人教我的,村子里学到的东西。这令虽然没有太多才华的我,在这个圈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后来有位老师告诉我:“你身上有来自民间的教育,泥土里长出的那些质朴的品质,帮助你如何去面对外界,去反观自己。”
在老家的泥土里摸爬滚打的经历,教我早早学会坚韧。在内心深处我想得很明白:成事了,欣然接受,因为这是我努力所得;失败了,不急不躁,回归故乡,在那方熟悉的泥土上,我还可以站得更稳。特别是走到现在,成功和失败的界线渐渐模糊,它们在我的生命里已经是同等的重要了。
在与很多导演和各种“牛人”打交道时,我深刻地体会到,我们自己对藏族的习俗和文化真正了解的太少。聊自己的文化,也总会被别人牵引着走,最后只能选择某种形式的妥协。真正生根在藏文化土壤里的演艺人,太少太少了。
这些年也参与了不少舞台剧、电影、电视剧甚至广告宣传片。目前涉藏题材的片子大致分两类:主旋律片子和文艺片。作为藏族年轻一代演员,我们需要去踩的地雷很多,主旋律片子很敏感,稍有不当就容易被骂,引起社会各界的不同声音。文艺片很多是从猎奇的角度、借藏地背景来拍摄,所涉及的人物很少。藏族演员目前要拍上片子也是相对困难,涉藏片子很少,类型单一。所以,我们这一代藏族电影人要做的是影视人才建设储备,拓宽影视剧的类型,让更多藏地信息通过片子的方式呈现出去,在当今的电影市场上能争取一些份额。
在北京生活,各种诱惑,各种机遇搀杂在一起,让你无法辨别,自己身在其中,无力也无奈。偶尔我会写写诗,用最简单的词句,宣泄自己、表达自己、审视自己、发现自己。我喜欢在地铁上写,虽然很吵,但我可以屏蔽周遭的喧嚣,安静下来。或者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文字缠绵,直到黎明时分。我想表达此时此刻孤独与成长的味道,但是最终,写的是故土过往,也试图在过往里找一种原始的力量。
其实,在大城市里会有很多跟自己非常相像的人,用绘画、文字、光影、音乐等等,以自己的方式去寻找生命的色彩和意义。
后来,在人群中找到了很多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伙伴。在文字方面,有幸认识恒子导演,他也是诗歌的爱好者,在北京与他联合发起了“高原与平原的对话”诗会,主旨是在当今世界“地球村”的概念下,不同文化,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人有沟通的诗歌交流平台。
北京的秋天
秋叶
在狂风中
像迁徙的鸟群
眷恋,又决绝
借这风的恩赐
完成生命最後一次的飞翔
而迁徙的目的地
不是南方
而在树下
在落叶归根的誓言里
—— 德勒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