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秋风轻轻扫过草甸的褶皱时,把整座高原攒了一夏的炽热,酿成一场裹着甜香的绯红相遇。草坝子悄悄换下了盛夏的绿裙——不是渐变的黄,是被狼毒花染透的绯红。它像是一位姑娘路过时,不小心泼翻了妆匣里的胭脂,顺着草甸的褶皱漫开,把整座高原的秋意都扮成了赤金点染般的妆。 在小中甸的草坝子里第一次见这抹红,是在清晨的薄雾里。这让高原秋意沸腾的花,原是瑞香科狼毒属的“高原精灵”,多生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草甸,盛夏时还裹着低调的绿,入秋后却像被秋阳蘸着朱砂染透,连名字里藏的“狼毒”二字,都被这暖红揉成了温柔。 蹲下来细看,沾着露珠的狼毒花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惺忪 ——它的花瓣不是单薄的一层,是层层叠叠的浅红衬着深红,像被秋阳反复吻过的胭脂,深些的瓣尖又似凝住的霞光。这耐寒的小花从不怕高原的凉,连花茎都带着韧劲,却偏把姿态放得极软,不跟谁抢风头,就安安静静铺在草甸上。 顺着这甜香往深处走,耳尖先听见水响。是条银带似的溪流,绕着花甸慢慢转,水面像被打碎的镜子,把狼毒花的红、远处山尖的青,还有天上飘着的云絮都揉进波纹里。要知道这狼毒花原是“随秋而活”的,越往深秋,它的红越浓烈,仿佛要把一整年的生命力都揉进这抹色彩里。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去,尾尖点起的涟漪,把“浸在溪水中的红,绕在山边的绿”的画搅得更活了。 等日头爬高,雾散了,狼毒花的红才彻底放开了。站在坡上往下看,整片草甸都成了红的花海——这可是香格里拉独有的秋景。顺着地势起伏,把高原的轮廓衬得格外温润,风过的时候,花浪一卷一卷的,竟有了“漫山红遍”的阔气。阳光洒在花瓣上,每一片都闪着细碎的光,像有人往红绸上撒了把碎钻。 我找了块石头坐在花甸边,看红和绿缠来缠去,听风跟花悄悄说话,忽然就觉得心里的杂事都被这红揉散了。那些生活的不易,全跟着山风飘走了,只剩下眼前的红、耳边的风、鼻尖的香,还有心底慢慢涨起来的软乎乎的疏阔。 待到夕阳把最后一缕金光裹在狼毒花上时,整片草甸都染成了暖橘色。我摸了摸口袋里刚捡的一片花瓣,那红还带着阳光的温度——这可是会跟着秋走的花,等秋深了,它会慢慢褪去色彩,却把高原的秋意刻进每个见过它的人心里。我将这抹红悄悄留在记忆里,像一本翻不完的小书,又像一句说不尽的叮嘱,提醒我这个秋天,撞见了狼毒花写给秋天最深情的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