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牵挂

    五月的风是带着腾腾的热气的，它吹得人身子酥软，有了几分迷离。我趴在窗户边，看着梨树绿硕的叶子，想着梨花凋落没几天呢，万物竟悄悄地有了夏天的味道。
    到处是绿肥红瘦的光景，我的视野范围内瞧不见花枝招展，绿荫冉冉荡涤着我的心。“五一”假期，我仍旧在出租屋里，哪里也去不了。听着林莺啼到无声处，我的心思也飘到了远方。想去芍药园看花，想躺在郊野的草坡上，想摘鲜艳诱人的草莓，想晒着暖阳打瞌睡……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母亲打来电话：“丫头，你在干什么呢？”听得出来，隔离这么久，母亲也百无聊赖，询问的语气里都弥漫着无所事事。我用食指卷着发丝，说发呆呢。母亲笑了笑，说我是个呆丫头，然后又笑，爷俩都呆呆的。
    原来，父亲一早醒来没事干，看了一上午楼下的猫，还不住地猜着猫的心思。他和母亲说，猫一定是想要抓池塘里的鱼，不然怎么老在水边走，不怕掉下去么？又说，或许猫也不是要吃鱼，就是无聊，想逗逗鱼玩，时不时将爪子伸进水里，吓得鱼儿不敢浮出水面……母亲这些天和父亲说了太多话，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说完了，找不到啥新话题，就任由父亲自言自语，遂和我打电话。
    我听了母亲的叙述，很快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她需要有人和她讲话，她想听些新鲜事。于是，我高兴地和她讲最近居委会发的物资，有一只整鸡呢，另外还有一箱牛奶，生菜、茄子、黄瓜、青椒，品类不少呢！讲到这些吃的，母亲来了兴致。她追问，你打算怎么烧那只鸡啊？知道这些菜先吃哪个吗？要按照菜存放的时间去做饭，懂么？
    母亲啊，她一辈子围着灶台，穿梭于田间，对于做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说起来也滔滔不绝。我打心底对她这样的神采飞扬感到开心，因疫情被滞留在上海，她受了很多的苦，整个人都不自在，能这样聊聊，她心情会舒畅很多。
    可是，母亲却突然不说话了，长叹了一声。我察觉不对，忙问怎么了。她欲言又止，还是禁不住说：“丫头啊，你说这疫情啥时候结束啊？我放心不下家里。”她放心不下什么呢？是那越长越高再也卖不掉的香菜；是那发了芽的玉米种子无人播种；是那过于成熟的油菜籽“啪啦啦”地炸在地里……母亲念叨着，要是人在老家，肯定把地翻了几遍，场上晒了油菜籽，玉米秧长得很精神，人忙得脚都不停歇嘞。
    我明白，母亲是一个农家人，此刻正是一年春种好时机。随着热气腾腾的日子，她手里的活儿一件又一件，收完油菜种玉米，种完玉米收小麦，哪里会有空闲？三亩地上汗滴禾下土，踩着的是母亲一个又一个坚实的脚印，安放的是她的生活和梦想。她爱的是耕耘，是在那片土地上种植自己的希望，人随庄稼的生长而欢喜，踏踏实实，日日有新。
    可现在呢？她每日看着生硬的水泥墙壁，除了用发放的食物做个一日三餐，就是听安排做抗原和核酸，再无其他事情可做，她心急如焚啊。可对于此现状，又无可奈何。她只有等，等解封，等上海回老家的交通恢复正常，她立马就要回去。
    她说：“丫头啊，我做梦都是回家啊！我在这儿闲着干啥啊，从来没有荒废过田地，今年是第一遭啊！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在上海被困着的人们，大家都盼着解封。有人盼着复工，有人盼着出去玩，有人盼着吃好喝好，有人盼着团圆……而我的母亲，她盼着早日回到故乡，回到她的庄稼旁，站在一大片的麦田前，看着风吹麦浪，飞鸟拾穗比人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