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照上的“遗憾”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一所中学读高中，和我同桌的是宋凯，他瘦高个、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是一副朴实的模样。
星期天，他常邀请我到他家去玩。他父亲早逝，母亲拉扯着一家子生活，他是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家里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厨房另一间住人，生活过得紧紧巴巴。我每次去，他母亲都会跟我拉家常，问这问那，特别客气。宋凯认为我是客人，要好好款待我，可那个时代买不起肉，他就把我领到后山上烧洋芋吃。他用铲子先挖个窝窝灶，上面用土块垒高，然后找些干树枝，放到灶内点燃。等到土块烧红，再把十几个洋芋蛋丢进去，捣碎土块，全覆盖在洋芋上。他干这些活的时候动作很老练，一小时后从土里挖出的洋芋焦黄焦黄的，剥皮啃上一嘴，爽口极了，越吃越香，虽然嘴唇被染黑了，但心里乐滋滋的。
在学校里，宋凯学习好，也善于帮助人，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他，他是班上考上大学的重点对象。
高三那年的一天，宋凯把我叫到外面说：“跟你商量个事，你可要答应呀。”我很痛快地说：“别绕弯子，快讲，咱俩的关系还分你我吗？”见我这样，他就直截了当，原来他家条件差，他想和我睡同一张床。学校的木板床是按尺寸定的，刚够一个人睡，若两人挤能行吗？他说，上半夜我睡，他去教室看书，后半夜再换过来。这样我俩只交一人的费用，他把节省的钱全买了资料，如《数理化讲析》《模拟试题》等。后来班主任知道这事后，夸我们复习用功，我们信心更大了。
和宋凯相比，我学习不如他，他便经常指导我。学校里有个老师是外地人，她本是教化学的，因人员不够，学校就让他改教哲学课，他讲话方言口音重，很难听懂。宋凯就借给我笔记，还教给我一个方法，他说：“实话说，老师方言口音重，有的地方我也听不懂。但每章的最后一段是全文的总结，概括性强，内容精，你可以把它背下来。”我按这法子去做，果然不错，在后面的测验中我的政治课成绩有了提高。
转眼间，马上要高考了，班主任告诉大家要照毕业照。我们平时很少照相，这次又面临分别，宋凯对此很重视，他叫上我到附近工厂捡废铁，总共卖了十多元钱，我们高兴坏了，到供销社各自买了一件白衬衣和一顶军帽，打算在拍照时穿。可就在拍毕业照前一周，宋凯在回家途中出了车祸，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似挨了个晴天霹雳，彻夜无眠，望着还没来及穿的白衬衣和球鞋，我泪如雨下。多年来，每当翻开那没有宋凯的毕业照，心中的遗憾总是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