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路魂

来源:香格里拉网 作者: 发布时间:2011-12-04 19:56:37

从海拔高至5640米的扎拉雀尼峰到海拔最低处2260米的霞若乡,在落差3380米的浩瀚山峦间,滇藏公路蜿蜒盘旋,贯穿其间,见证着雪山的苍苍四季,朗朗情怀。也正是在这条穿越了自然神奇,撑起了人类精神脊梁的公路上,我时常想起一位逝去的雪域养路人,感受着他活着的雪域路工精神。

那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一位外乡人来到了陌生的迪庆高原,走进了雄伟而渺无人烟的白马雪山。那时的他是那么年轻,操着一口家乡话。和很多当年的年轻人一样,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用自己毕生的力量报效党和国家。就这样,他来到了刚刚成立的迪庆公路总段,走进了白马雪山道班,做了一名最普通的养路工人,那时藏区生活条件异常艰苦,没有通电通水。刚刚解放不久的迪庆高原,还残存着许多敌对势力、土匪恶霸,他和同事们甚至要冒着生命危险,背着枪一边警戒一边养护公路。朝与烈日相随,夕与山林野兽为伴,在广袤的迪庆高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铲积雪,清冰冻,保通行。每到冬季大雪封山好几个月,他就要长时间在海拔4000多米的公路上工作,没有任何的机械设备,就是靠手上一把铁锹,一个簸箕等简单工具,无论寒冬酷暑,风雨无阻地保障着滇藏公路这条生命线的畅通。

渐渐地,他的皮肤不再白皙,在高原阳光的照耀下变得粗糙黝黑,慢慢地再没有人叫他外乡人,也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只知道他是道班工人,一个雪域公路守护人。在他的心里家乡从一个脑海里清晰的画面变成了永远的梦,而只有眼前这条公路,和不远处那一间木楞房里面红红的炭火才是他生活的全部。终于有一天,初夏的雨伴着五彩云朵降落的时候,拾菌子的藏家姑娘路过了木楞房,借着那一道暖暖的火光,姑娘给他打了一碗藏家的酥油茶。从此,他再离不开这茶香。就在菌子枯竭的季节,他走遍了雪山,找到了老阿妈,带回了那位善良美丽的姑娘。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乡音慢慢消失不见,只是为了她心爱的姑娘歌唱。他渐渐唱出了藏家的歌谣,用藏语诉说着自己的款款深情。从此,藏家姑娘跟随着他的脚步穿上了橘红色的道班服,走上了公路,开始了养护工人的生活。不久他们有了一个健康孩子,活佛给小孩取了个好听的藏名叫扎西。

下雨天时,他总和同事们一起披上厚厚的蓑衣去查路,冬天铲雪时,妻子就为他准备好厚厚的棉衣和热热的糌粑。有空的时候,他最爱做的事就是带着孩子去公路边植树。每当看到公路两边的杂草,路上留下碎石,他总会不自觉地清理起来。这是一种习惯,就像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一样。对待公路他总是那么的较真,不容丝毫马虎,哪里的坑塘需要填补,那段路需要清理,他都如数家珍,每年总段工会下乡慰问时,他总惦记着多要几袋砂子,几件工具,他说:“不放心那段路,要去好好养养。”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孩子们慢慢长大了,走出了白马雪山。改革开放三十年后,祖国的发展变化日新月异。迪庆高原的各项事业都有飞速的发展,公路养护更是进入机械化时代,白马雪山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轻养路工人,一座座整齐的道班房,大型的挖机、装载机让养路人工作和生活条件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他也就默默地退休了。近40年的高原工作生活,让他患上了一身的病痛,高血压、双腿风湿,孩子们劝了又劝,他却总不愿搬走,固执地守候着深山的四季,执着地守望着雪上的公路。

进入新世纪,他终于从一个翩翩少年到了人生的垂暮。总段领导专门去白马雪山看望他,拉着他的手,问他有什么要求,还有什么心愿要达成。他似乎有所触动,双眼噙满了泪水木讷地说道:“别的没什么,就是想回家乡去看看”。听到老人这句话,在场的人忍不住落下了泪水。为达成老人的最后愿望,总段领导亲自陪同他走上了返乡的旅程,这是近40年来,老人第一次走出白马雪山,第一次找寻回家的路。当车子到达老人家乡的县城,他急切地向车窗外张望着,搜寻着脑海中关于家乡那点滴的记忆。但四十年过去了,家乡的村子早变得物是人非,他看看这里也像,那里也像,一连找了好几天却始终无法确定。领导对他说:“不急,我们慢慢找,您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亲人可以联系。”老人长舒一口气说:“不找了,找不到了,能回来看看,我已经满足了。”领导不依地说:“不行,一定要帮您找到家乡亲人,我们去当地有关机关去问问吧。”老人却执意要回去,喃喃自语:“不找了,不找了……”回到迪庆不久,老人就安详的走了,孩子们把老人葬在了白马雪山上,那条蜿蜒的公路旁,让他可以永远地守护着公路。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一走就是一辈子,一守也是一辈子,他们把雪山当家,把养路、护路当做一生的承诺和追求,正是这份坚守才有生命线的畅通,才有出行的安全。而他们的生命就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漫漫陨落,消逝。也只因他们,我们才会说,生命真好。(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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