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傈僳山寨的喜忧盼
——福贡县马吉乡木加甲村王明洛小组蹲点调查

来源:香格里拉网 作者: 发布时间:2013-08-05 09:11:11

核心速读

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贡县马吉乡木加甲村王明洛小组,地处高黎贡山莽莽林海深处,是一个傈僳族聚居的贫困山寨。全村有农户48户159人(包括7名未落户口的缅甸媳妇),农民收入主要以种植业、养殖业为主,农民人均纯收入不到2000元。

7月18日,记者在木加甲傈僳族村干部和占忠的陪同下,沿着泥泞坑洼、蜿蜒崎岖的山路,第二次来到了王明洛。

从上午9时到下午5时30分,调查小组成员上坡下坎、进村入户,与傈僳族乡亲面对面拉家常,细数好政策、细算增收账、细看新变化、细探老问题。尽管每个人的汗水都湿透了衣衫,泥巴溅满了裤脚,但村民们在翻译下才能听懂的大实话、大白话中,在点点滴滴的喜、忧、盼中,却让我们对云南偏远贫困山寨的生存发展现状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喜 喜政策 喜增收 喜变化

多年来,因为贫困,王明洛许多姑娘远走他乡。而如今,已有不少外边的姑娘嫁到了王明洛。

“家里添置了一台双缸洗衣机、一对音箱、一部童车,还有一张饭桌,总共花了1620元。”说起今年的变化,肯四米、余杰英夫妇俩一脸喜气。

去年3月,我们认识了王明洛的美丽女人余杰英,这位从相对富裕地区嫁过来的俊俏媳妇,是一位标准的90后。来到贫困山寨王明洛后,她没有丝毫抱怨,而是与丈夫一道,喂猪、养鹅、养鸡,种包谷、洋芋、花生、蔬菜,栽草果、核桃、漆树,上山采草药、摘木耳,赡养老人、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今年又新种了6亩草果、两亩山药,多养了4头猪、100多只鸡。”初中毕业的余杰英在村里是几个少有的“知识分子”,家里的很多事情都是她说了算。“3年前栽种的一亩多草果今年已可采摘,估计可以收入3000多元,以后收入会越来越高。”

村民开献丰今年喜添小女儿,也添了更大的负担。为了弥补不能上山采药的损失,在原有种植的12亩草果、200多棵核桃、200多棵漆树等经济林木的同时,今年又新种了5苗草果、5亩包谷、2亩芋头、2亩洋芋、1亩花生,还养殖了两头猪、5只羊、30多只鸡、17箱蜂。

在炙热的火塘旁,开献丰掰着指头细数自己家享受到的惠民政策。从农村低保、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到天然林保护费、边境补贴,惠农政策竟然多达10多项,平均每人每年补贴超1000多元。

最让开献丰高兴的事是除了一双女儿健康成长外,由他抚养长大的聋哑哥哥的女儿成为了村里唯一的高中生,并且学习成绩一直不错。

憧憬未来,开献丰脸上挂满了喜悦:“还想多种些草果、核桃,多养些鸡、多养几箱蜂、多养几只羊,把种养殖业搞上去。有这么好的政策,我们就想踏踏实实搞发展,相信家里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作为云南日报报业集团的“四群”工作联系点之一,通过两年的蹲点调查,我们发现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村里的“单身汉”李王开。

去年走进他家时,除了火塘边一张泛黄的救济棉被外,四处透风的木楞房内几乎空无一物,贫困程度之深令人触目惊心。

“今年买了一台VCD、一台电视机、两张木板床、两个电饭煲、一个热水瓶、一床棉被……”透过李王开发自肺腑的言语,我们感受到这个家已新添了不少温暖气息。“今年我也新种了5亩草果、3亩包谷、1亩花生、1亩芋头、1亩洋芋。”

在半山坡地的一块花生地里,我们遇到了正在除草的李献丰、你秋哈夫妇。年轻的李献丰尽管小学未毕业,但精明能干,是王明洛数得上的致富能手。他喜滋滋地告诉记者:“今年上山采了5次草药,单重楼一个品种就赚得了一万多元。”

“去年,王明洛村民人均纯收入1950元,在木加甲13个村民小组中排名第二。”村民小组长批阿那对当地农民增收的产业作了一个简单排序:一是采挖山货;二是种植草果;三是养羊、养猪、养鸡、养蜂;四是外出打工;五是种植核桃、板栗、漆树等经济林;六是种植包谷、洋芋、花生等。

短短8个小时,我们连续走访了10多户傈僳人家。增收的渠道虽然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靠山吃山、靠山养山。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种植草果、核桃、漆树等经济林果,凡有青壮劳动力的家庭都养殖了蜜蜂、都上山采挖中草药。

过去,电视机对广大村民来说,是绝对的奢侈品,如今,大部分村民家里不仅购买了电视机,还添置了VCD、DVD、收录机、电饭煲、电磁炉、电炒锅、洗衣机等家用电器。随着“农信通”手机的开通使用,很多村民都用上了这个“稀罕玩意”,王明洛不再闭塞;随着电站公路的延伸,两轮摩托、三轮摩托、农用车甚至大卡车陆续开进村里,王明洛不再遥远。

多年来,因为贫困,王明洛的许多姑娘都远走他乡。今天,随着惠农政策的深入实施,随着富民产业的逐步推进,大山深处的王明洛也越来越有吸引力。新一轮人口“迁徙流动”,让我们不仅从余杰英、何木冬和7位缅甸媳妇眼里看到她们对未来的希望,也让我们看到了云南边远贫困山寨的希望。


忧 忧资源 忧教育 忧贫困

野生药材日益枯竭、农技卫生知识欠缺及因病返贫等问题,始终制约着王明洛小组从根本上脱贫。

“去年底养了50多只鸡,原打算今年3月就可上市了,却因一场鸡瘟‘全军覆没’,损失3000多元;养的5只鹅,已长到四五公斤了,也因这场鸡瘟一个不剩。”尽管今年家里添置了许多大件物品,说起年初席卷全村的鸡瘟,余杰英很是无奈。

“今年有17个村民到省外打工,由于大多数都是文盲,到现在已有5人不适应返回来了。”看着越来越多的打工者返乡,58岁的批阿那惋惜之余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由于前期干旱,加之管护不好,今年草果的收成不是很好”;“我们嫁过来的7个缅甸媳妇,至今都没有落户……”走访过程中,每户家庭都面临这样那样的生产生活问题,很多担心和忧虑都不是个案,都是共性问题。我们对这些共性问题进行了认真梳理,普遍都值得关注,亟待引起社会各方重视。

一是野生药材越挖越少。每年4至6月和9至11月,深入碧罗雪山、高黎贡山挖掘野生草药,是傈僳山寨长期以来形成的传统,也是增加收入的重要途径。但由于过度挖掘,挖掘时间越来越长,挖掘范围越来越远,野生药材越挖越少。过去进山五六天即可挖掘百余斤,现在最起码要10余天;过去境内资源随处可见,现在境外都不容易找到;过去挖重楼要生长5年以上才挖采,现在只要找到见到即挖采。长此以往,重楼、四环草、黄连等野生药材资源将面临日益枯竭的危险境地。

二是扫除农盲迫在眉睫。蹲点调查中,经常听到这样的叹息:“去年养了两头猪,全部病死了。”记者发现,大量家禽、牲畜病亡,与村民严重缺乏养殖技术有关。当地养鸡、养鹅、养猪,均为放养,一旦发生疫情传染速度惊人。而村民们对疾病防控知识几乎为零,面对家禽、牲畜死亡,大多都是听天由命。养殖业如此,种植业同样如此,至今仍沿用传统刀耕火种种植方式,不讲技术、不计成本,简单粗糙的耕作方式,新一代“农盲”日益增多。扫除“农盲”迫在眉睫;推广农业技术须从孩子抓起。

三是因病返贫不容忽视。当地一位叫迪永花的临时养路工人,一直以来都是低烧不断,3岁的女儿也有类似症状。一家人每年花销2000多元医药费也没有查清病因。去年3月,迪永花就准备带女儿到六库看病,因凑不足医疗费,至今仍然没有成行,两个人的病就一直拖着。像迪永花这样不敢生病、生不起病的情况大有人在,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现象普遍存在。加之当地医疗人才、技术和设备普遍欠缺,许多病症都无法确诊,不少病患直到病逝也不知道原因。

四是文化设施亟待加强。在通往王明洛的公路边,一间油毛毡搭建的简易房下摆放着一张破旧的台球桌,余杰英、何木冬和几位从缅甸嫁进来的外地媳妇,一边聊天一边观看村里的年轻人打球。对她们而言,闲暇时最好的消遣方式就是在这里看打球了。作为村里唯一的公共活动场地,每天都吸引了不少村里人在这里聚会,人们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光。即使电视的初步普及,虽然一定程度加快了信息和文化的传播,但村民集体活动和精神文化生活依然十分贫乏。


盼 盼技术 盼资金 盼文化

王明洛小组这个傈僳族山寨所期盼的,也是怒江两岸其他山寨所欠缺的,他们需要“造血”式的扶持。

“草果草果,如果不除草根本不行。管护的好与坏,产量完全不同。”肯四米建议有关部门,加大农业种植技术的培训力度,特别是对草果等适宜高寒山区种植的经济作物,更要搞好培训、加强管护。

“如果重楼能够自己种植就好了。”面对野生药材越挖越少的尴尬境地,致富能手李献丰期盼有关部门在村里推广种植重楼、四环草、黄连等高价值中药材。

“对当地土鸡、土猪的养殖应给予重点扶持和技术指导。” 余杰英渴望在有关部门的资金技术支持下,发展山地放养土鸡1000多只,土猪上百头。

“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个雨季。”让村民小组长批阿那最担心的是村里的13间危房。他建议加大傈僳山寨的危房改造力度,加快通村公路的改造硬化进程,加大猪圈、羊圈,以及简易厕所的改造力度。

“如果有一个文化活动室就好了。” 几位从缅甸嫁进来的媳妇,用生硬的汉语比划着道出了村里人的共同心声。

“希望对特困山区的大学生、中学生、小学生多一点扶持。”对开献丰而言,自己抚养长大的聋哑哥哥的女儿成为了村里唯一的高中生,让他既高兴又忧虑。高兴的是侄女的成绩越来越好,有望成为王明洛第一个大学生;担心的是贫困的家庭能不能继续供养她上大学……

深入走访中,我们听到了很多这样的期盼。让大家欣喜的是,虽然都是盼资金、盼技术、盼扶持、盼文化,但已不再是过去听天由命、“等靠要”的思想了,大家都希望变“输血”为“造血”的扶持方式,从根本上彻底改变傈僳山寨的贫困落后面貌。

从高黎贡山到碧罗雪山,从怒江到独龙江,所到之处、所见所闻、所思所盼,傈僳山寨王明洛的问题,在怒江两岸其他山寨也不同程度存在。

就在记者发稿时,传来了马吉乡被列为云南省“整乡推进扶贫开发试点乡”的好消息。我们相信,王明洛这个傈僳山寨一定会越来越好。

(云南网)

责任编辑:郜鹏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