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华 文/图

从小吃糌粑长大，长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袋糌粑了，糌粑是由青稞籽炒熟后磨制成面粉形成的，很显然，地里没有生长出成熟金黄的青稞，木碗里就没有芳香的糌粑，在藏族的生活中离不开青稞糌粑，藏族人到今天还能够在青藏高原上生产生活就是青稞糌粑给予的无穷力量，没有青稞糌粑就没有藏族人的生活，一切要感恩于青稞诞生在青藏高原之上给予藏族人的生命力量。

无论走到藏族居住的哪个地方，每个角落随处可见到一片片青稞田地，到处都飘逸着青稞糌粑面的芳香。但是，青稞在青藏高原上何时种植尚未有确切的记载，从西藏雅砻河流域出现的西藏第一块田地算起，藏族地方的农耕文化圈开始形成。青稞也作为适宜于高原地区生长的作物之一开始播种，久而久之青稞从物质文化之中延伸到精神文化领域，不仅在生活中作为藏族百姓不可缺少的主要粮食，而且在文学艺术中有其一席之地。数千年的历史汇集，由此在青藏高原上形成了内涵丰富的青稞文化。

在藏族地方流传着许多有关青稞种子来历的神话、传说、歌谣等，多以记载狗、鸟、鹤等动物带来青稞种子为内容，之后就有了播种青稞的习俗。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则是收录在《藏族文学史》里的神话故事《青稞种子的来历》：很久以前，有一个名叫阿初的王子，历经千辛万苦，吃尽所有苦头，从蛇王那里盗来了青稞种子。可是被蛇王发现后罚他变成了一只狗，后来一个大土司的女儿爱上了他，他又恢复了人身。他们生活在一起辛勤地播种和耕耘，大地上长满了青稞。从此，人们吃上了用金灿灿的青稞磨成的香喷喷的糌粑和醇香的青稞酒。后来，在每年收完青稞，人们尝新青稞磨成的糌粑时，先捏一团糌粑给狗吃，以示感激狗给人们带来青稞种子。从故事的另一面看，藏族先民无疑有崇拜狗图腾的这一文化习俗，在过大年、青稞尝新时，先敬狗喂食，这一习俗便源于该神话传说。

然而，藏族先民们得到了青稞种子后，又不知道怎么栽种青稞，经过长时间的反复实验，积累经验，最后才种植成功。流传于迪庆藏族民间的神话故事《青稞种子的来历》里记载了播种青稞的实践过程，也反映了当时藏族先民长期与大自然搏斗的历史性一幕。“藏族有了青稞种，弯弯杜鹃做成犁，两只马鹿拉犁耙，两粒种在雪山顶；杜鹃犁头不好用，马鹿拉犁拉不好，雪山不长青稞芽。又用柳枝做犁耙，两条金鱼拉犁耙，两颗播在湖泊里；柳枝犁耙犁不成，金鱼拉犁拉不好，湖里种子不发芽。再用栎木作犁架，一对犏牛来拉犁，两颗种子撒原野；栎木犁架真好用，犏牛拉犁拉得好，地上种子真发芽。青芽才露地表面，绵羊便想来吃芽，耕者围刺把羊拦；幼苗长到一柞高，牦牛悄悄想啃吃，农夫架篱防牛来。青稞苗儿正结穗，骏马伸嘴来啃穗，筑道围墙防马啃。豆大汗水洒满地，青稞终于长成穗，一穗结了一百粒，一粒青稞拇指大。人间有了青稞粮，日子过得真甜美，一日四餐不愁吃，顿顿还有青稞酒。人人感谢云雀鸟，万众珍爱青稞粒。”从此，青稞变成了与藏族息息相关的不可分割的主粮。

当青稞种子下地之后，经过慢慢地发芽出土成长，还要进行多道劳作工序，最后才收割成粮食。在这一劳作过程中藏族百姓也创作了种青稞、薅青稞、架青稞等劳动类的民间歌谣，并广为流传。香格里拉市小中甸镇藏族百姓《种青稞调》是这样吟唱的：“一沟两沟三沟犁，三沟犁成合一垄；幼苗长在沟垄上，长似织女钉织桩；苗儿长成分两岔，好像公羊长犄角；苗儿长成分三岔，如同姑娘三辫发；薅头道青稞苗草，好似乌鸦翻灰土；薅二道青稞新草，好像牦牛耍角技；青稞长成出穗头，好似猛男钉篱桩；清除野麦杂草旺，好像姑娘梳开发；青稞结果穗头弯，左手捏秆一大把，右手挥舞金镰刀，割完三把捆一捆，好像群鸟遍地落……”在这一种植青稞的歌谣中，描述了播种、出苗、薅草、收割、上架、下架、脱粒、装袋等全过程的劳作细节，以歌谣的形式，边吟唱边劳动，传播种植青稞的劳作技能，世代延续。

自从青藏高原上有了青稞种植后，青稞磨成的糌粑便成了藏族的主要食品，而且是男女老少都喜欢。糌粑的制作方法十分简单，先将青稞晒干炒熟，然后用水磨或电磨磨成糌粑面，不除皮。在过去，用手磨制作糌粑，比较粗糙，保持原汁原味，从青稞糌粑里散发出泥土的芳香。据有关资料，糌粑的营养价值高于稻谷、玉米和一般小麦粉。藏族吃糌粑既简单又方便，多以调吃和捏成团食用为主，首先在碗里放上三分之一多的酥油茶，然后放上适当的糌粑，用中指不断搅匀后捏成糌粑团，即可食之。藏族捏糌粑的常用习惯“一转，二剁，三捏。”

另外，还可以煮成稀粥吃，粥里放些肉、蔬菜之类的配料，藏语叫“糌土”，深受老人和小孩喜欢。藏族有句俗话“骏马还得金鞍配，红花还得绿叶衬。”的确，糌粑还得木盒子来装才相配。藏族习惯于把糌粑装在绘画有龙、凤、万不断、树叶等图案的木制糌粑盒里食用，有的糌粑盒用金、银、铜来装饰包装，十分昂贵。过去，糌粑盒只有达官贵人家里才用得起，一般百姓家可望而不可及。为了外出携带方便，藏族还习惯于把糌粑放在布口袋或皮口袋里携带外出，同时带上油、茶、盐及碗，在外出路上只要有热水就可以美餐一顿，用不着生火做饭，方便极了。

此外，青稞酿成酒，便称为青稞酒，藏语称为“羌”。青稞酒已成为一张亮丽的地方名片，如1991年中甸青稞酒厂生产的青稞酒荣获国际诗酒节金爵荣誉奖。

青稞酒有高度酒和低度酒之分，高度青稞酒被称为“高原茅台酒”。青稞酒是藏族男女老少都喜欢喝的饮品，也是喜庆节日和待客的必备品。青稞酒的酿造方法，与内地的酿酒方法大同小异。但是，西藏民间的青稞酒制作方法既简单又独具特色。先将青稞洗净晒干，然后煮熟待温度稍降，便加上酒曲，用陶罐或木桶装好封闭，让其发酵起酒，两三天后加入清水又封盖好，隔两天左右便成青稞酒。这种青稞酒色淡味美，度数低，只有20度左右，分头道、二道、三道酒，头道酒招待尊贵的客人。其实，在藏族地方酒已经不再是酒，而是礼仪的载体。迎宾送客、朋友聚会、婚丧嫁娶、喜庆节日都离不开青稞酒的招待。在西藏，客人到家里做客，主人家习惯于给你斟满一杯酒，你双手接过酒杯后，先用无名指蘸点酒往空中抛弹三下，以示敬天敬地祭众神，然后让你喝一口，又添上让你再喝一口，再斟满喝第三口，最后满杯喝尽。这是所谓西藏的“三口一杯”敬酒习俗。喝完“三口一杯”之后，能喝的便可自由开怀畅饮，不能喝的便适可而止。

香格里拉市藏族在逢年过节、乔迁之喜、结婚喜事等活动时，习惯于在不同场合，用不同方式吟唱具有民间地方特色的祝酒歌。香格里拉市尼西乡汤满村藏族村民在婚礼迎亲仪式上所吟唱的《赞酒调》的歌词大意是：高高端起手中美酒敬宾朋，碗中斟满三种不同颜色酒，三种酒曲酿出三种颜色酒，绿色草曲能使人催眠入睡，雄鹰草曲能使人生津益智，鹿角草曲能使人斗志昂扬，如此佳酿名扬四方不虚传，如此青稞美酒神奇而独特。在这一赞酒调中主要是赞颂酒的功效和作用，同时也在传承和弘扬藏族传统酒曲制作技艺。

藏族有句俗话“山羊见柳，藏族见酒。”说的是藏族天性爱喝酒，乐观勇敢，酒中取乐，以酒兴歌，以酒起舞，集酒、歌、舞于一体。又如藏族民间流传的谚语“酒是语言的源泉，灯是黑夜的眼睛。”这句谚语是藏族对酒的一种独特理解和认识。

总之，青稞与酒、歌已结成一对亲密的孪生姊妹，随歌而起、乘歌而兴，歌与舞相映生辉，共同推动着青稞文化在时代变迁中不断延续与发展。同时，青稞制成的糌粑渗透于藏族生活的各个角落，散发出独特而浓郁的乡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