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这里观测到200多只黑颈鹤，它们是清晨从夜栖地飞过来觅食的。”陈志明压低声音，生怕惊扰到鸟群。透过长焦镜头，可见鹤群在沼泽中悠然踱步，修长的颈项时而低垂探入水中，时而昂首警觉四顾。它们细长的喙精准地啄食水中的昆虫、小鱼和植物的根茎，在积雪覆盖的湿地上留下一串串精致的痕迹。

从振翅的力度到步履的稳健，从觅食的频率到群体的互动，陈志明仔细注视着每一只鹤的姿态。“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受伤或身体欠佳的个体。”经过近一个小时的观察，他终于放下心来。

陈志明 摄

专业的判断来自日复一日的观察与积累。9年前，陈志明初到管护局工作时，还是个分不清鸟类的“外行”。他坦言：“当时我连黑颈鹤、灰鹤这些常见的鹤类都分不清，要保护它们无从谈起。”从此，陈志明开启了自己的求知之路，他拜访当地藏族老人，听他们讲述黑颈鹤的故事，学习观鹤智慧。向管护局的同事虚心请教，他抓住每一次专家学者到纳帕海考察、做课题的机会向他们请教学习知识。他还通过网络和书本自学，将所学所感运用到日常观测的实践中……9年光阴，3000多个日夜，他的足迹遍布了整个湿地。

后来，陈志明已成为纳帕海候鸟保护的专家。他能通过鹤鸣声辨别鹤群动向，能准确识别每一只受伤或异常的个体。“每当香格里拉的冬天来临，我都会不由自主跑到纳帕海畔，一旦听到那熟悉的鹤鸣声，内心就充满喜悦，它们又回来了。”

巡护路上，陈志明刻意放轻脚步，同时示意记者沿着低洼处隐蔽前行。“候鸟非常警觉，我们说话声音大些，或者身影太明显，它们就会受惊飞走。”他轻声解释巡护要领，“我们要尽量隐蔽，慢节奏前行，避免影响它们的栖息和觅食。”

纳帕海环线长达40多千米，管护局在这里布设了10多个固定监测点，巡护员们需要根据水位、植被、栖息地变化等动态调整监测路线。

风雪天是护鸟人最需要警惕的时刻。陈志明蹲下身仔细检查地面的结冰情况。“天气恶劣特别是下雪的时候，我们要重点监测水面是不是大面积结冰，鸟类觅食地有没有被冰雪覆盖。”他解释道，“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管护局工作人员会及时采取一些补救措施，比如做适当的人工投食等，确保鸟类安全。”

陈志明 摄

“在年复一年的迁徙循环中，鹤群无论是在繁殖地还是越冬地，都难免经历生老病死。”陈志明眼中带着遗憾道。在纳帕海，每当发现受伤的鹤，一场救助便会立即展开，有些鹤幸运地被救起，也有些鹤终究没能跨过生命的难关。“每当这种时候，我的心情就特别沉重。”陈志明说，“更令人动容的是鹤的相守，当一只鹤受伤，它的伴侣也会选择留下，不再随种群迁徙。每年，总会有几只鹤留在纳帕海，经年累月的监测让我相信，它们是在陪伴那些无法再启程的同伴。”

近年来，随着生态保护力度加大，纳帕海的生态环境持续改善。管护局引入了“天眼”监控系统，结合传统人工巡护，构建起立体防护网，多渠道、多层次保护好纳帕海的生灵。“前一段时间我们通过监控预警系统救助了两只受伤的黑颈鹤和黑鹳，达到放飞条件后已经放归到纳帕海种群里。”陈志明欣慰地说，“通过这两天工作人员的监测，它们的活动状况很好。”

虽然已经退休，陈志明的心始终系着纳帕海。“一两个星期没到纳帕海，心里边就觉得空落落的，总会想去看一看。”

对于未来，陈志明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到纳帕海看鸟的变化。”他的目光越过雪地，投向远方的鹤群，“希望纳帕海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好，水鸟的越冬栖息地会变得越来越好，让更多的候鸟来纳帕海越冬，使纳帕海变成飞羽天堂，为鸟类的迁徙提供优质的环境。”

风雪渐停，朝阳洒在纳帕海的水面上泛起粼粼金光。鹤群在沼泽中展开灰白的羽翼，发出悠长的鸣叫声。巡护员们站在远处的青稞架后，目光始终追随着它们的身影，如同守望归家的游子，他们的坚守与候鸟常年不变的迁徙节律，早已共鸣成一曲和谐、永恒的生命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