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消失的美丽

【编者按】当最后一棵雪兔子从崖边消失，我们失去的不仅是一种植物，而是高山精灵颤动的脉搏。它们用一生等待一次绽放，却在最绚烂时被利益斩断传承。那些被装进背篓的“药材”，是整片种群无声的哀歌。一位守护高山40多年的植物学家痛心疾首：有人正在用手埋葬这些顽强生命的未来！请停止采摘，用镜头代替双手，让雪兔子继续绽放在高山之巅。保护珍稀植物就是守护我们共同的自然遗产。留住美丽，需要每个人的行动！

国家二级保护植物绵头雪兔子。 

（香格里拉高山植物园供图）

刚刚带完观花团回到驻地，我与从各地而来的游客仍沉浸在高山花卉所带来的震撼中——它们无与伦比的美、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千姿百态的生存智慧，令我们的思绪久久难以平复。就在大家仍沉浸于这份震撼时，一些陆续传来的消息却让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有人告诉我：“你们刚离开，就有人把你们拍过照的雪兔子采走了。”还有人无奈地说：“我们本地人现在已经不采雪莲了，可山脚下住进了邻县来的人，他们天天上山，一来就采。”他们口中的“雪莲花”，实际上主要是菊科的风毛菊属雪兔子亚属的绵头雪兔子——这种已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植物的珍稀物种。

绵头雪兔子为什么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植物？我认为主要是人为采集导致这个物种的分布区域已极大地缩减。过去，在滇西北，只要你体力够好，每次爬到海拔4500米以上的山头，几乎都能看到这种美丽的雪兔子绽放在高山悬崖间。据说，这种雪兔子有一定的药用功效，受到很多商家追捧，所以，当地农牧民时常采集，卖给商家。

我是一个在当地工作了40多年的植物学家，长年累月从事高山植物调查研究工作，明显地感觉到过去在一些山头上生长着的这种美丽的花如今都消失不见了。这种植物的分布已收缩到极少数不为人知，也很难攀登的高山悬崖上。倘若这样的破坏行为继续发生，我们恐怕将再也无缘得见它们绽放的身影。

写下这些文字，是因为绵头雪兔子与许多人熟悉的塔黄一样，属于一生只开一次花、只结一次果的植物。它们依靠开花后散布种子来繁衍后代。如果一株开花后未被采摘，它就能释放出成千上万颗种子，飘向高山上的各个角落。即便只有1%的种子能够萌发，也足以在若干年后让新一代的开花植株在这片土地上延续。可一旦有人在种子成熟前就将植株采走，这些种子就永远失去了散播的机会。绵头雪兔子的种群规模将因此不断萎缩，经年累月，这个物种终将走向消失。

我在这里发声，首先是对这种破坏行为感到遗憾，同时也想呼吁公众，包括社区群众、自然保护工作者和游客能够认识这些单次结实植物自然繁育的规律。其次，希望这样的美丽能被更多人看到。地方党委、政府以及相关部门正在大力推动生态旅游活动，例如我州连续举办两届世界的“香格里拉”·花之旅。如果能让游客观赏到这样的美丽场景，必将极大地提升我们的旅游吸引力，对推动乡村旅游和地区经济发展带来持久而积极的影响。因此，我们应当积极倡导对这类珍稀花卉进行“间接利用”，而不是直接采摘或消费。呼吁社会各界达成共识，共同守护这份大自然赐予的美丽，不要让它们变成“只能怀念的风景”，或“再也无法重现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