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船行金沙江

靠停的东巴圣地一号游艇。

起航点，可以远眺下虎跳峡的哈巴雪山。

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坐到游艇上，一天内往返行走146公里，在金沙江上经过了纳西、傈僳、彝、藏族、汉族、普米6个民族村落，看到了野山羊、麂子等难得一见的动物，在激流、飞瀑、险滩中体会到高峡出平湖的壮丽景观。

有人说，心有多远，理想就能航行多远。去年，香格里拉市纳西东巴圣地航运有限公司牵头，开始筹备金沙江中游航运线路，经过一年的多方艰苦奔波，今年，公司价值200多万的东巴圣地一号游艇顺利完成了试航，往返于三坝乡江边村永壳新村至东坝村渣日新村之间73公里的金沙江航道。

周五刚下班，我们三辆车，就从香格里拉市、丽江市分头出发，经过虎跳峡镇，然后沿旅游环东线，穿过上、中、下虎跳峡景区，向三坝乡江边村的永壳新村集合。由于江水湍急、险滩密布，整个虎跳峡都不可能行驶船只。去年，下游位于迪庆州和丽江市之间的梨园电站畜水发电后，由此溯流而上的金沙江水位逐渐抬升到200多米，从而使香格里拉市境内金沙江中游航运的开通成为可能。永壳新村就是中游新航线的最南出发点。

晚饭，在永壳新村吃到了地道的农家风味饭，丰盛而不铺张，可口的腌火腿、青菜汤，配上自酿的苞谷酒，大家的话匣子一开，关于永壳新村的人文故事、关于江边村外的金沙江中游传说风物、关于东巴圣地航运规划、关于沿线景区的民族风情，都成为酒后谈论的话题，一直聊到半夜。

游艇全速前行。

山石倒影。

我们就餐、住宿的农家是东巴圣地一号游艇船长小金家，我们就叫30岁的小金为金船长。永壳新村又叫江边新村，是江边村委会所在地，1997年丽江、迪庆2·3地震后，由香港友人捐资，在地方政府资金配套下，修建了100多套搬迁屋，人均一亩地基。2002年开始，由于柏油路修建至此，村民们先后有129户504人喜迁新居，只有部分老人还留在原来的老宅地，说是故土难离。金船长一家2011年才搬迁过来，他以前长年在丽江从事导游职业，后来香格里拉市纳西东巴圣地航运有限公司成立，急需精通旅游市场，又年青能干的航运技术人员，就动员他回到了故乡。金船长说：“我按省、州、市主管部门要求，学习取得了航运技术人员资格，又带出了13名后备的航运工作人员。”

周六早上8点过，我们从永壳新村出来，步行3公里多，就可以到达渡口，渡口对岸是百米岩石上的丽江市大具乡坝子，这个坝子在太阳光下显得十分的宽阔，苍茫得就像是一个古代的超级战场。对面丽江几年前修建的一个江桥只完成一半工程，就呆呆地矗立在金沙江心。东巴圣地一号游艇发动两台柴油发动机，汽笛鸣响中，缓缓调头，从南向北，往东坝村渣日新村进发。

游艇顶部有观光甲板，尽管顺流而下，依然劲风扑面，大家还是全部涌上去，拿出相机、手机、摄影机，环顾四面拍摄。在南面，我看到下虎跳哈巴雪山的皑皑白雪渐行渐远。北面船头呈现的是和上虎跳不一样的江景风情，相较于虎跳峡的惊涛骇浪，我们走的金沙江中游段峭壁耸立、湍水淙流，时而有群山万壑赴荆门的壮观，两岸青山接近九十度直上直下，极其壮观。

我们在船上聊起了金沙江，她是长江上游的河段名，因江中含有沙金而得名。其发源于青海省唐古拉山，长江江源水系汇成通天河后，到青海玉树县境进入横断山区，开始称为金沙江。金沙江流经云南高原西北部、川西南山地，到四川盆地西南部的宜宾接纳岷江为止，流经迪庆、丽江、大理、楚雄、曲靖、昭通等6个地州。

水面变宽的航线。

沿岸瀑布飞流。

早在2000多年前的战国时期成书的《禹贡》中将金沙江称为黑水，随后的《山海经》中称之为绳水。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及《汉书·地理志》中将今雅砻江以上部分称为淹水，而以若水（雅砻江）为干流。三国时期，称为泸水，诸葛武侯“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首次对金沙江水系做了详细描述，但未能言明金沙江与长江干流的关系。除此以外，金沙江还有丽水、马湖江、神川等名称。沿河盛产沙金，“黄金生于丽水，白银出自朱提。”宋代因为河中出现大量淘金人而改称金沙江。明代地理学家徐霞客经过实地考察后提出“推江源者，必当以金沙为首”，从而确认了金沙江作为长江上源而纠正了自《禹贡》以来“岷山导江”延续两千年的谬误。

对照着历史上的传说，我向小金船长打听金沙江淘金的故事。船一会就到绵沙坝渡口，小金说，1997年金沙江曾经短暂的断流，上游河岸发生大滑坡，阻塞了江道，江面抬升，水流阴缓，宛如在江中形成一个高湖，下游则露出江底。绵沙坝附近的群众闻讯下到干涸的江中，争相捡拾大小江鱼。千百人中，只有一位船工不为所动，他在河床底部左看看右摸摸，抬着一个重达15公斤的石头悄悄回家。第二天，村里人惊呆了：船工的石头是一个黄金原矿石。

之后，我们的船又到了白马厂。这里是古代有名的大淘金厂，现在还有遗留下的砂石堆，由于有上千人长年在此，许多骡马参与劳作，是为白马厂得名由来。开采鼎盛时期，工人们锣锅盖坐地分金，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一年桃子成熟时，来了个少女，她在岸边叫卖水果。有的人上岸边去吃水果，大多数人依然在江边淘金不上来。少女叹惜之间，山崩地裂，江水马上变红，从此，白马厂淘金停了下来。

正午的太阳照亮了河道，撞碎的浪花闪现出七色的彩虹。船行过多处险滩，江水在两岸群山的夹峙下奔流向前，气势不凡。峡谷两岸，高山耸峙。岸上群山终年披云戴雪，银峰插天，山腰怪石镲峨，古藤盘结，山脚壁立，直插江底，狼豹出没。江畔岩石峥嵘突冗，山腰间有台地，山脚为陡峻悬崖。一些路段江水不仅深，而且窄，许多地方，双峰欲合，如门半开，仿佛山重水复疑无路。身入峡谷中，看天一条缝，看江一条龙，头顶绝壁，脚临激流，令人心惊胆战。

岸边绿洲。

东坝村九子峰雪山。

由于山岩的断层塌陷，造成无数石梁跌坎，加之两岸山坡陡峻，岩石壁立，飞瀑荟萃，江水态势瞬息万变，这也增加了我们航行的乐趣。对面丽江岸边有一处温泉，当地人需划船前去泡澡，风雨无阻，因温泉能治风湿、皮肤病。山岩上有猴子、岩羊、獐子出没，曾有猎人去捉猴子，被群猴滚石乱砸，坠江而亡。我想，体味这个美景的最好方式，是对着深峡高声大喊，没有轰轰激流和你争鸣，却有两壁雪山帮你传音，你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声音萦绕在雪峰江面间，久缠不散，是一种奇妙的享受。

要到下只恩的江面突然变窄，只有40米宽，环顾青山桶绕，恍若江水没了出路，船行踟躇。慢慢地，船到青山倒影处，拐弯处立现出口。峡谷外豁然开阔，江面变为300米宽，俨然是一个江中小湖。江流温柔得没有涟漪，不与世争，没有一丁点声响。水面上有野鸭在撒欢。江岸的草丛中，不时有成群的野山羊嬉戏，看到人，警觉地跃上蹿下。有人讲，许多年以前有人在瓦刷村收购了30只山羊，归途中遁入深山悬岩，成为名副其实的野山羊，听说繁殖到了300多只。

下只恩江岸有白水河与东坝河的入江口，入江口中间距离很近，可以看到临江修建了下只恩水电站，电站附近听说有一个温泉，由于江水上涨淹没了。游艇继续前行，一路上看到有几个大的山洞，有的是岩燕栖息点，有的外形象是神龛，有的听说里面有岩蜂群，要划船才能过去取到药用价值奇高的蜂蜜。在一个叫达卡的地方，江水回漩，形成一个大转盘子，当地人讲，这里雨季时，上游冲下来的垃圾、树木甚至是尸体全堵在岸边。老熊肚子饿时，也来岸边捞吃食物。有一年，有一个人捞上一个匣子，里面装有几十万元钱。这些似真似假的故事，让听众有点恐怖。达卡以下江面，江水趋缓，更加开阔，东坝村九仙峰雪山倒影江水，见证着金沙江的峥嵘岁月。

船行的终点是渣日新村下的梨园电站。渣日岩画属于金沙江岩画群，上面出现了载歌载舞的小草人，有麂子、老熊等动物，甚至出现了动物母子图，说明金沙江流域以前植被完好，动物繁殖快，沿江的古人过着渔耕生活，十分富足。可惜因为江水水位上升，临江的部分渣日岩画被淹，不能亲睹真面目。随行的文化部门专家说，丽江已经请人在对岸江面用科学的办法，将水面以下的岩画切割出来，进行保护。这一带香格里拉市的江岸上还生长有野橄榄，适宜种植黄果。江中这几年还有人捕到裂腹鱼、中华鲟鱼等江鱼。

我们在梨园电站大坝附近离船上岸，到渣日新村游览了一下。新村里街道整齐，有配套的学校。下午13点，我们又上船溯江水返回永壳新村。由于逆流，游艇激起江水，似万马奔腾，卷起千层浪，游艇顶层甲板上江风更烈，吹得人站不住。14点19分，游艇到达云岚普地农场江岸停靠，这个农村是离江岸几百米高的一块平地，有上百亩，种植着玉米，养殖了土鸡、山羊、牦牛。因为缺水，农场在江边修建了一个小提灌站，架设了3公里长的浇灌管道。农场的工人们，早就杀鸡屠羊，在江岸上煮好中饭，一行人吃得津津有味。

怪石林立。

梨园电站大坝一景。

在试航中，我们得知，金沙江中游这一区域，由于“三江并流”地区未受第四纪冰期大陆冰川的覆盖，加之区域内山脉为南北走向，因此这里成为欧亚大陆生物物种南来北往的主要通道和避难所，是欧亚大陆生物群落最富集的地区。这一地区占我国国土面积不到0.4%，却拥有全国20%以上的高等植物和全国25%的动物种数。

这一条游艇行走的路线内栖息着珍稀濒危动物羚羊、雪豹等77种国家级保护动物，秃杉、桫楞、红豆杉等34种国家级保护植物。每年春暖花开时，这里绿毯般的草甸上、幽静的林中、湛蓝的江边，到处是花的海洋，可以观赏到20多种杜鹃、近百种龙胆、报春及绿绒马先蒿、杓兰、百合等野生花卉。可以说，观光旅游潜力巨大。

据了解，长江历来被入们赞誉为“黄金水道”，其上游金沙江由于水流湍急，大滩栉比，很难通航。清代乾隆年间，曾有入打通了始于巧家县蒙姑，迄于水富县，全长近500千米的金沙江航道。但只限于小型船只通行，受地震山崩等自然灾害影响，治理成果很快又被湮没。1983年，开辟了始于金沙江下游的水富开通上海的航道，成为中国最长的内河航道，云贵高原上的船队下到了江南，在我国航运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现在，随着金沙江中游水电开发项目的实施，云南、四川段的河床开阔，江面水流变得平缓，渡江及短途运输、旅游观光将越来越便利。

下午17点左右，东巴圣地一号金沙江旅游结束了行程。主办方透露，他们正在向有关职能部门申请，通过核准后，这一条线路的观光、运输项目将在今年6月正式启动。他们说，相信会有更多的东巴圣地一号、二号、三号游艇入水，乘风破浪前行。闻

闻此，我不禁联想翩跹：雪映金沙水，江流青山远。踟躇欲归去，何处又桃源？（高剑平）